曹冲七八岁的年纪眼神却清明,用寻常话说,那就是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完全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懵懂。
“父亲,孩儿有一法可将两头大象的重量称出。”
“是仓舒啊。”显然曹操目前对曹操很是宠爱,无论是幼子的身份,还是他自幼聪慧,都觉曹操记得这个儿子,“仓舒说说是什么办法。”
曹穗激动得好像是她在回答,不对,或者说哪怕是她站在中间回答都不会如此激动,只有被她掐住的杨修很是无奈,不懂她的激动从何而来。
曹冲面对如此多的目光不慌不忙,根本没在怕的,也就只有他还稚嫩的声音提醒着众人他还年幼。
“既然没办法直接称出大象的体重,那就替换一下。”曹冲说话井井有条,“可以把大象搬到船上,记录下水痕在船体的位置,再将大象挪下来。接着把计重的物件放到船上,等到下沉至印记的水痕即可,剩下的只需要把物件分别称重就好。”
曹操本只是欣慰于幼子的勇气,但没想到他居然真说得有理有据。
“哈哈哈”曹操大笑,语气里都是炫耀,“诸位觉得小儿之法可不可行?”
能站在这里的人自然不是那等没眼色、没耳力的,明白曹操此刻炫耀儿子的行径,一个个十分捧场,什么天纵之才、继承父亲的才能、英雄出少年……
他们敢说,曹穗就敢听。
反正羞耻的不是她。
曹冲显然不太喜欢这种太过直白的吹捧,而且说着说着还是会绕到曹操身上,他聪慧自然明白为何,本来还激动的面庞慢慢地冷静下来。
杨修因为曹穗的缘故自然注意到他的变化,心中好像有些能理解曹穗为何关注他。
“小公子确实聪慧异常,心性也非常人能及。”
曹穗一副“你很有眼光”的表情冲着他挑挑眉,“神童嘛,肯定和普通孩童不一样。”
杨修见她得意的模样,余光扫了扫旁边沉默的曹家几位公子,低头遮掩住唇边的微笑。
“女公子不羡慕吗?”
曹操一头雾水,不解地望着他,“羡慕什么?”
见杨修目光落在曹冲身上,她恍然大悟,终于松开掐着他胳膊的手,踮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吃醋,仓舒年幼,我阿父偏宠几分乃人之常情。而且啊,”
她冲着曹操的方向努努嘴,“我阿父心尖上站的人可多了,左右你是不可能被他当儿子的。”
杨修:“…我并未这么想。”
他从来没有如此骇人的奢望,而且,他又不是没有父亲。
曹穗故意这么说,如愿以偿地看到他被噎住的脸色。
曹操炫耀完小儿子,一下子就扫到她那戏耍成功后灿烂的笑容,再看到两人挨得那么近,一下子就有些看不顺眼了。
“穗儿,过来。”
曹操一句话,瞬间让本来集中在曹冲身上的目光落在曹穗身上。
曹穗被这么多人盯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发怵,但面上可是端得住。
她现在可是少府卿,不能小家子气地跌份。
曹穗一脸“阿父你喊我做什么”的气势走到曹穗面前,还不忘把杨修带到他跟前。
杨修和曹操都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和对方面对面,但架不住曹穗的理直气壮。
“阿父,你唤我来夸仓舒吗?”
曹操:“…你那点文采就别卖弄了,几个弟弟都比不上,这就是你不喜欢吟诗作赋的后果,日后看你羞不羞。”
曹穗冲着看她的曹冲笑了笑,把人笑得一愣,然后大大方方道:“这都要怪阿父。”
曹操被气笑了,倒是要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一二三来,“你倒是说说,怪我什么?”
曹穗不慌不忙,“阿父能文能武,家中兄弟姊妹能干都是源于阿父,长兄能文能武,妹妹们也都是饱读诗书,几个弟弟尤其更甚一筹。子桓子建,还有现在的仓舒,在文学上更是和阿父一脉相承。”
曹穗把一群兄弟姊妹都夸了一遍。
“哪怕是曹彰曹铄也能看出擅行军打仗,只有我这个做阿姐的,文不成武不就,都是阿父的儿女,偏生只有我格格不入,难道不该怪阿父吗?”
曹操:本来想生的气是一点都生不出来,甚至还想笑。
几个兄弟则是佩服又欣喜,没想到曹穗如此夸奖他们。
荀彧等人习以为常,但私下没有接触过曹穗的人则是不可置信,没想到她私下和曹操如此相处,难怪丞相偏袒这个女儿,说话多好听啊。
曹操憋了憋还是没憋住,虽然没放声大笑,但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一块了。
“你还知道自己格格不入。”他佯装说了一句,“世上又不是只有文武两条路可走,你于农事上的成就注定流芳后世,这可不是简单能文能武可做到的。”
曹穗颇为无奈,老父亲夸人的方式永远都能叫人多想。
曹穗说笑道:“作为阿父的儿女,哪怕我等碌碌无为,也能蹭蹭阿父的功绩名传后世。”
曹操这次是真藏不住了,被她三言两语哄得开开心心,偏偏还得故作矜持地说她太夸张。
一些人都看麻了,曹穗这嘴怎么这么能叭叭?
荀彧也适时地站出来,“丞相教育有方,女公子可不要太过谦虚。你的才能可不是常人能有,无论是高产粮食还是防治疫病,又或者是大力提倡文教,百姓都看在眼里。女公子在这一点上,和丞相才是一脉相承,同样的被百姓所维护敬爱。”
曹穗诧异地看了一眼荀彧,然后恢复笑嘻嘻的模样,“先生这是因为看着我长大所以才觉得我什么都好。不过,长者赐不可辞,先生的夸赞我也不敢推辞,就欣然接受了。”
曹操亲昵地虚虚点点她的脑袋,“你什么时候谦虚过?也就文若他们看你不一样。”
曹穗没持续这个话题,反而望向旁边安静的曹冲,被“抢走”关注他也不生气。
曹穗看着他想到一件事,曹冲好似活得并不长久,都没长成就夭折了。
曹穗突兀地捏了捏曹冲的细胳膊,把人吓得眼睛都圆溜溜,曹穗则是眉头逐渐皱紧。
曹操都没来得及问,曹操就已经开口了,“阿父,我摸着仓舒有些瘦弱啊,虽然不指望他日后上马打仗,但还是太过孱弱了。”
曹冲的脸雨雪可爱,完全想不到衣裳下的胳膊那么细弱。
曹操也不可能抱着七八岁的孩子,此刻听到曹穗的话,十分自然地跟着捏了捏,接着也有些皱眉。
“确实是瘦弱了些。”哪怕是穗儿,在七八岁的时候也被他和阿姊养得更强壮,“仓舒,你平日里不好好用膳吗?”
曹冲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稍显不自在,可偏生两个胳膊都被抓住,显得弱小可怜。
“阿父,我平日里有好好用膳。”家里的饭食已经是顶尖水平,平日里丁氏对后院又不苛待,厨房里的人也不敢看人下菜碟。
曹穗松开手,“阿父,还是给仓舒选个武夫子吧,也不图别的,就图个强身健体。”
曹操赞同她的说法,往日都没觉得仓舒孱弱,果然还是脸太有欺骗性。
“我叫人挑挑。”
曹冲根本没办法反抗,他也没想到,最后的奖赏是多了个武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