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婶仰头。
天台上的沈小北,摇摇晃晃。
突然,她一头栽了下来。
那种肉体与地面碰撞的沉闷碎响,令人毛骨悚然。
鲜血溅了一地。
沈小北的头是最先着地的,红红白白流了一滩。
她背对着我们。
我看不见她此刻眼底的模样。
我只知道,身旁的十一婶没有哭,眼神却比任何一种大哭都要绝望。
沈小北的尸体,就这样躺在地上。
过了约莫几秒的时间,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沈小北的身体开始动了。
她全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
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红的血液,白的脑浆,全都回到了她身体里。
沈小北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一步一摇晃,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每走一步,速度都快一分。
所以眨眼间,我就看不见她去了哪里。
“你们看到了吧。”十一婶终于又开了口。
“每隔七天,小北都会这样重复一次自己的死。”
“我每次都追不上她。”
刚才的一幕太过骇人,我指尖冰凉,“那她现在……”
“已经回家了。”十一婶笑一声,“那孩子最恋家,死了也不愿意离开家。”
老实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很难相信十一婶的话。
但当我们回到家,沈小北的确已经回到了她的轮椅上。
她身体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土,不见一丝血迹。
她干净的,就好像是初生到这个世界时的模样。
“小北……”
十一婶踉踉跄跄,扶住沈小北的膝盖。
“我该怎么才能帮到你,你告诉妈妈啊……”
十一婶没有哭。
她的眼泪应该已经哭干了。
可她此刻凄楚的模样,却令我不敢多看一眼。
母女连心。
沈小北出了事,最痛的就是十一婶。
过了几分钟,她才平静下来。
“我们知道三叔轻易不出山,所以找了别的阴阳先生来看。”
“除了几个骗子,其他人说的都一样。”
“他们说小北心里不甘心,放不下执念,魂魄不肯走。但已经死了的人,魂魄也无法一直回到身体里。”
“因为小北的执念,每过七天,她的魂魄就会返回到身体里一次,重复一次死去的过程。”
十一婶拉住我的手,面容憔悴。
“我知道,我不能奢求我的小北再活过来,可至少……我不想让她再受折磨,就让她安安静静地死去吧。”
面对这样一个痛苦的母亲,我实在很难说出伤她心的话。
我只能表示,我会尽我所能,让沈小北安息。
不过。
话是说出去了。
可我要怎么做呢?
师父教会我的追阴虫,好像在这件事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躺在床上,我睡不着。
我在思考,如何才能让沈小北的魂魄,安心地去了。
左思右想,我想不出。
我想的都烦躁了起来。
反正左右睡不着,我决定练习一下师父教我的追阴虫。
我听着耳机里的声音,一句一句跟着念口诀,搓一搓掌心。
我摊开掌心,一丝微弱的金光飞了出来。
成了!
我大喜。
没想到,我居然这么有天分!
只不过……
师父的追阴虫,饱满有光泽。
我的虫子,看上去干瘪瘪的,光泽也很暗淡,飞起来嘛,也没什么力气。
但这总比出不来好啊!
这完全能够证明,我是有天分的!
我用手指逗着那追阴虫。
突然,它抬起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它蹬腿,离开我的指尖,飞到房门处,有点急躁似的。
“怎么了?”
哦,我忘了,人跟虫子是不能交流的。
但看上去,他应该是想去什么地方。
莫非,它有了新发现?
我推开房门,它晃晃悠悠,飞了出去。
这虫子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帮我找到该找的。
所以它飞的速度并不快,我完全能跟上。
它去了二楼。
随即,它停在十一婶的门口不动了。
自打沈小北出了事,十一婶和十一叔就分房睡了。
所以房间里,只有十一婶一个人。
“你搞错了吧?”我在心里嘀咕。
十一婶这两天都跟我在一起,她可是个大活人,跟什么阴气邪祟可不沾边。
再说了,在这房子里,阴气最重的,不该是沈小北么?
它要找也该找沈小北才对啊。
我想抓那虫子回去。
它现在反倒灵活了起来,我怎么抓都抓不到。
猝不及防间,门开了。
追阴虫一头撞到十一婶身上,啪啦一下子散开了。
十一婶没感觉到什么,只是和和气气地问我有事吗。
“我……”
师父教我的追阴虫,不该有错才是。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
“我手指好像扎了根刺,很疼,能帮我挑出来吗?”
十一婶没怀疑我,让我进去了。
她捏住我的手,帮我看指头。
我感受到了她手上的温度。
温热,柔软。
她的确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我的追阴虫,怎么会……
“十一婶,欺负小北的那些孩子,都是什么人?”
十一婶的表情凝滞住了。
“他们不是孩子。”
“他们是畜生!”
我从没在一个人眼里,见过如此强烈的恨意。
“不好意思。”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冲我勉强笑笑,“我还不能正面面对这些事。你问的这些,对帮助小北有什么作用吗?”
我实在不忍心再挑起这样一个母亲的伤口。
“只是想了解一下。”我说,“不重要。”
我很不好意思地对十一婶说了抱歉,然后就回去了。
一推门,我就对上了一张严肃至极的脸,吓了我一跳。
“你这么晚,去哪了?”沈青云双手抱在胸前。
我瞪他一眼,“我才要问你这么晚了跑我房间干嘛!”
真是的,光是鬼吓人就已经够了,他也跑过来吓我。
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沈青云盯着我,理直气壮,“还不是因为你丢下我擅自行动,幸亏我在隔壁听见你出门了,你可别忘了,是爷爷让我来帮你的。”
“少给我拿着鸡毛当令箭。”我白他一眼。
上回在无名村的事,当我忘了是不?
要不是我舍身救他,把唯一一张符咒让给他,估计他早就歇菜了。
哪还能在这跟我耀武扬威的。
“你到底过来干嘛?”我问他。
「有人能猜到这个事件的真相吗?也许,跟你猜的不一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