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三婶说,他们村里的人,不喜欢跟外界有来往。
基本上,村里会派出代表,一年一次,到山下换些必需品。
所以,这村子应该是闭塞的。
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
槐三婶身上穿的,是去年最时兴的新款,价格昂贵,至少,不是像这样一个村妇负担得起的。
就是这种浓浓的违和感,令人感觉有些怪怪的。
槐三婶先让沈青云回去了他的屋子。
然后,又带我去暂住地方。
我跟沈青云住的地方,正好是东西两端,隔着最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安排,还是别的。
槐三婶撩起门帘,请我进屋。
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甜腻腻的气息。
我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呼吸。
槐三婶说,“这屋子,是我女儿以前住的地方,她爱干净,每周都熏香,都是我从山里找的香草,给她熏的。”
我眉心微微一紧。
她要是不这么说,我还不怀疑什么。
可她这么一说……
我鼻子很灵。
偏偏这房间里的气味,我又闻过。
这是**牌去年新出的香水,安飞给他女朋友送过,也给我一瓶。
所以这味道,我不会记错。
“看看这屋子,怎么样?”槐三婶笑眯眯问我。
我简单看了下屋子。
这就是很普通的房间,一张床,一台梳妆桌,干干净净,就是有种许久不住人的阴冷。
最吸引我的,是梳妆桌上的一面镜子。
这镜子,应该是从好几代之前传下来的。
它是面铜镜,磨得十分光滑。
人照在里面,有种复古的气氛。
摸上去,手感凉凉的。
我刚碰了一下,镜子就动了动。
我这才发现,这是台双面镜。
我刚要把镜子反过来,就被槐三婶制止了。
屋里有些阴暗,槐三婶的目光,在阴影中有些晦暗不明。
“不能用另一面照。”
她的声音,听上去也有些阴森。
“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一面照人,一面照鬼,另一面,是给鬼用的。”
我莫名打了个寒颤。
槐三婶笑了起来。
“丫头,瞧你,还当真了?跟你开玩笑的,另一面是磨得不精细,照不出人,所以没用。”
她把镜子给我翻过来,果真,反面很粗糙,照不出人影。
“就是个祖上传下的物件,没那么神奇。”
槐三婶把镜子放回去,“你要是害怕,就找块布遮着,我去给你们做饭,你们别乱走动,别迷路了,这山里深,容易有危险。”
说完她就走了,去厨房忙活了。
我自然不可能在屋里一直待着,就去找了沈青云。
沈青云也待不住,要我跟他出去走走。
我背上包,跟他一起出了门。
这村落在山上,每户人家相隔的距离都挺远,所以,虽然村里人不多,但地方却挺大。
我跟他在村里走着。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啊。”
走了一会儿,我说。
“是有点怪。”大大咧咧的沈青云也察觉到了。
现在还没到晚上,按理说,外面应该有人才是。
但这村子给我的感觉,一片死寂。
不光没什么人,就连牲畜也没多少。
“你说这里的人都……”
“去哪儿”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我就感觉后背有些凉嗖嗖的。
沈青云也下意识抓紧了背包带。
我清晰地感受到,两道目光,正在暗处盯着我。
不,不只是两道目光。
还有更多。
先前我找不到的人家,此刻仿佛都躲在暗处,睁大眼睛,紧盯着我们。
我突然有种,猎物被猎人包围的感觉。
这些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眼神,令我如坐针毡,一步都无法继续。
“怎么一下子都出来了……”沈青云的声音也有些干涩。
我也有些窒息。
就在我们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槐三婶的声音划破了这一片寂静。
“丫头!小伙子!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槐三婶的声音很大,像一把刀,划破了沉寂的幕布。
她一边向我们走来,一边冲四邻笑。
“翠翠家的亲戚,回来看看,先住我那儿了!”
有了槐三婶的声音,刚才还很诡异的气氛,突然就恢复到正常了。
那些在暗处窥探着我们的眼睛,一双双收了回去。
我心口一松。
“槐三婶。”我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你们这的人,怎么都这么安静啊。”
槐三婶哦一声,“我们村子小嘛,几年也不见个外人来,大家都很腼腆的。”
腼腆。
真的是腼腆吗?
刚才那些暗中的眼神,我实在不觉得,只能用腼腆来解释。
我又随口说道:“你们这,怎么都不养狗的啊。”
在我的意识里,不管是哪个村子,狗都是家家户户必备的。
可我来了槐家村,就一条狗都没有见到。
“那些畜生,养了干嘛。”槐三婶有点嫌弃地说,“我们村又不来小偷小摸地,养那些东西,废粮食。”
然而,她话音刚落,一条斑点狗就冲了出来。
它一边汪汪叫着,一边冲我扑来。
槐三婶一见到这狗,脸色就变了。
紧接着,又一条狗冲了出来。
这次,是只白色的长毛狗。
短短十几秒,总共冲出来了五六只狗。
那些狗围住我们,汪汪直叫。
我是喜欢狗的,所以不害怕。
而且看它们,只是吠叫,也没有攻击的意思。
就在这时,从狗来的方向,又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头发乱蓬蓬,明明是夏天,却裹着一件军大衣,赤着脚。
他冲过来就要拉我,嘴里不停地嚷着,“媳妇,媳妇你回来了,媳妇!”
我还真没见过这阵仗,赶紧往后躲。
槐三婶从旁边捡起个木棍,对着军大衣就抽了上去。
“滚!滚!别吓着我家的客人!带着你的死畜生,滚一边去!滚!”
槐三婶下手挺狠,树枝抽到他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痕。
我在旁边,大概看明白了。
这男人是个疯子。
不过,他除了喊我媳妇,想抓我手,好像也不怎么凶。
被槐三婶抽了几下,他就吃疼,往后缩了。
他眼神可怜巴巴,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他分明是害怕槐三婶的,可他再害怕,手也倔强地伸过来,硬是要拉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