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漫了上来。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血,将我的脚底浸透。
房间里,充斥满了血腥的味道。
几乎要让人吐出来。
血水一层一层上涨,直没过我小腿的位置。
一点圆形的凸起,在血水中央,慢慢挺了上来。
我看清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憔悴苍白的,女孩子的脸。
她原本就稀疏的长发,泡过了鲜血,湿哒哒地贴在脸上,看上去更加稀疏。
女孩子眼底浸透了鲜血。
她就那样,大半个身子站立在血水中。
我与她面对面站着,身上有股子说不出的寒意。
沈青云都快炸毛了。
“让你别乱问别乱问,现在问出事了吧!”
老实说,我也很害怕。
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要得到事情的真相,就必须去接触它。
因为太过害怕,我跟沈青云抱成一团,活像两只抱团取暖的猴。
我的声音都有点哆嗦了。
还有这满屋的血腥味,实在是让我很想吐。
“你为什么要偷走那些内脏?”我强忍着恶心,问。
女孩子呆愣愣地看着我。
她像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内脏,为什么要偷走那些内脏?”
我重复问着这一个问题。
徘徊在这世上的怨灵有很多。
但是他们与人沟通的能力,却各不相同。
距离去世的时间越近,与活人沟通的能力就越强。
有些在尘世间徘徊了几十上百年的怨魂,就会逐渐失去与人沟通的能力。
她应该就是这样。
这个女孩子,徘徊在医院里,应该不止有几十年了。
我问了无数次。
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
她摸着肚子,阴冷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发出。
“饿……”
“我好饿……”
“肚子……好空……”
“我好饿……”
饿?
她是因为饿了,所以才会偷走那些内脏的吗?
一想到那些内脏被她偷走,是去干什么了,我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沈青云也忍不住了,低头俯身就干呕了起来。
他冲到窗户边,“啪”地用力拉开窗子。
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血海,还有那个女孩子,都不见了。
地上只留着一双,浅淡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血脚印。
“呕——”沈青云干呕,“这也太,太恶心了……呕——”
我本来还能忍住的。
结果看他这样,我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我俩背对背,各吐各的。
安飞开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干呕不止的我俩。
那一瞬间他神色略有些复杂,仿佛是看到了我跟沈青云一块怀孕了害喜一样。
幸好之前也没吃什么东西,要不然我俩吐成这样,会被清洁工骂死。
沈青云冲我竖大拇指。
“哥们,还得是你,一出手就解决了问题。”
我一愣,“解决什么问题了?”
“器官丢失的问题啊!”他说。
“咱们现在不是已经问明白了吗,就是那个小女鬼做的,她饿,就把东西偷去……”他干呕一声,“吃了。”
安飞看我的眼神都有点崇拜了,“行啊饶饶,真没白拜师,这么快就解决了。”
“不是……”
我赶紧打断他俩。
我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虽然刚才我也看到了,沈青云的逻辑也的确没错。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尤其是,我第一次进标本室的时候,中间发生的那一段,又时时出现在我眼前。
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总之,不像是沈青云说的这么简单。
“是你想复杂了。”沈青云说,“像这些游魂野鬼,思想都很简单的,她应该就是为了饱腹,只要解决了这个,就没有问题了。”
我找不出理由反驳他。
只是……
真的是这样吗?
入夜。
沈青云在洗手间里,摆好了供桌。
他从小耳濡目染,对摆供这些事,十分熟悉,用不着我插手。
他在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大鸡腿之类,孩子爱吃的东西。
沈青云还像模像样地点燃了三炷香。
他跟我说,这次保证没有问题。
她饿,是因为没有人供奉她。
现在我们拿这么多吃的,来专门供奉她,让她吃饱喝足了,她自然就会去该去的地方了。
再不济,也不会沦落到去标本室偷吃内脏了。
曹院长在旁边一个劲地夸我俩,说我俩能干,是这方面的人才。
但我越想越不对。
沈青云说,她是因为没有人供奉她,所以才觉得饿。
我眉梢一挑。
这不对啊!
她不是没有人供奉啊!
那个好心的护工李阿姨,明明就经常带瓜果点心来供奉她的!
沈青云的理论有问题!
我刚想打断沈青云,只听“咔”的一声,一条桌腿裂开了。
沈青云还在上香,口中念念有词。
眼看,他就要把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就在这一瞬间。
“咔!”
四条桌腿,齐刷刷断了。
桌子整个坍塌了下来,瓜果点心滚得满地都是。
香炉径直摔到了地上,裂成了几块。
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供奉这事,也要看被供奉的人,收不收这供奉。
很明显,她不收!
曹院长一惊,问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跟沈青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的预感没有错。
沈青云的推断是错误的。
只单单供奉吃的东西,是无法平息她的怨气的。
就在我俩拼命回想,到底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一个护士急匆匆跑进来,满头大汗,脸色煞白,“院长,不好了,出事了!”
曹院长刚要训斥她不够稳重,就听她急急说:“太平间,太平间出事了!”
太平间,就是停尸房。
这种地方,要么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
曹院长也变了脸色,急匆匆跟着过去。
我跟沈青云跟在后面,也向太平间跑去。
我们到的时候,太平间的门是敞开着的。
好在平时这地方没人来,所以暂时还没人知道这里出了事。
一看到敞开的大门,曹院长就有些恼火。
“老陈!老陈呢!谁教的你们,就这么开着太平间的大门!”
他话音刚落,就从里面爬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用走的,而是用爬的。
看他的脸色,比尸体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