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从来不觉得他有什么前途可言。
若是在慈悲寺他或许有可能成为寺内长老之一。
慈悲寺的师兄长老总是说他是与佛有缘的人。
与佛有缘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慈悲寺的那位活佛他也见过,是位真正像佛的修者,无悲无喜无欲无求,仿佛世间没有东西是他在意的。
他不一样,他在意的东西太多了。
娘亲、子慎、清越……还有花慈溪,任何一个他都无法割舍,他也就更加不知道该做什么。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觉得他跟佛有缘的。
如果他是佛,也该讨厌远离他这种人。
毕竟他无论怎么挽回,在别人眼里,都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吧。
从前他觉得娘亲走了,他最重要的人只剩下花慈溪了。
可后来才发现不对,花慈溪那人为了复活娘亲无所不用其极。
说什么之前在意的万物生灵。
只是说给他娘亲说的。
杀戮无辜妖兽生灵,禁锢其灵魂,修行禁术逆转常理,也幸亏子慎让清越将青镜带走。
不然……
就算是他也不能原谅他自己。
意识逐渐陷入黑暗,周围的垂涎声越来越近,花想容道心破碎,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明月已经一分为二断裂,强撑着起来悬在空中对着妖兽。
“明月,回来。”
今日应该就是他的死期了,明月是灵剑与他断了契约就可以去另寻新主了。
没必要跟着他这个将死之人。
明月一动不动,狼妖犹豫不敢上前。
“你走吧。”
花想容接触与明月剑的契约,眼神温柔。
“就算今日不被这狼妖杀死,我也没活不过七天了。”
“我已经解开契约了,之后你便可以另寻他主。你切莫为了我去向武剑仙寻仇,我害了子慎他这么做是是应该的。换作是我,也会这么做。”
他不恨武坤,子慎有一个很在乎他的师父,他很高兴。
即便他是因为被花慈溪控制了,才会一次次伤害杨子慎抢青镜。
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无论是他还是花慈溪,都有他的责任。
只是他真的很羡慕子慎。
他有那么多在乎他的人活在世上,而花慈溪早在何芸死掉的那一天一同死掉了。
只剩下一个痴心妄想的傀儡存活在世间上。
他不是为了娘亲而复活她。
他是为了自己才去复活娘亲。
*
被仆人抓住的那一天,花想容诧异仆人的修为之稳固,手段之狠辣,行事之果断。
一点也不像是个和他一样的同龄人。
仆人问他:“公子为何要和老爷做对呢?我察觉老爷对公子十分在意。”
十分在意吗?
十分在意到自他五岁起就开始给他注入傀儡术?
花想容即便是看着刚刚将他抓住的仆人,眼里也没有恨意,依旧清澈明亮。
因为他知道仆人只是受了花慈溪的命令才会对他动手,他并不想把恨意牵扯到旁人。
旁人可能是无辜的,花慈溪总不可能是无辜的。
“他并不是你眼中以为的在乎我,他只是在乎自己一个人而已。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却偏偏要装出一副道傲貌然的样子,真是叫人看了一眼,也会觉得反胃想吐。”
“公子……”仆人看到隐在黑暗中的花慈溪,闭上了嘴识趣的下去了。
花慈溪眉眼温润,眼尾上挑。
“想容是这样想我的吗?为父听到真是很伤心啊。”
“原来你还会伤心的吗?我还以为你没有心的呢。毕竟能做到心安理得的复活一个尸体出来,你不会觉得自己对我娘亲情深义重吧?”
花想容走近花慈溪,和他平静的目光对视。
“娘亲只会觉得你在恶心她。”
花慈溪目光依旧,“那又如何,只要她能回来,我做什么都愿意。我曾经想过和她一起尘归尘土归土,可是——”
“如果我也死了!那就没有人记得她了!只要我还活着!我要争取一切可以让她回来的机会!”
“只要她回来了!我们就可以一家三口团聚了!”
花想容打破花慈溪的幻想,“她死了,她回不来了。”
又想到花慈溪了,他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到他,恨总是比爱要让人深刻。
……
明月动了。
花想容松了一口气。
“你想开便好——”
“锵”的一声,狼妖一分为二。
明月从狼妖体内出来,刚刚强行结合的两半分开,落到地上,又碎了一块。
“你……这是何必呢……”
明明不用做到这个地步的,他也不需要它为他付出这么多。
微弱的剑鸣声响起,似乎在回应花想容。
花想容强撑着爬起来,全身上下如同焚烧一般的疼痛将他的脑海搅的一团乱。
“明月……”
花想容把明月抱到怀里,逼出心头血浇到剑身上。
明月爆发出哀嚎的剑鸣声,周身一点点的恢复,直至完全修复如新。
花想容感受到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变凉,浅浅一笑。
“你要好好的明月,给自己找一个好主人。”
“千万不要找像我这样的人。”
“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还愿意救我,不过我应该是要去找娘亲了。”
娘亲的面容似乎在眼前渐渐浮现起来,花想容眼睛笑了,如同繁星一般闪亮耀眼。
“我的娘亲很爱我,我也很爱她。”
“现在,我要去找她了。”
花想容的身体变成一具尸体,明月呆坐在原地。
旁边的妖兽虎视眈眈的看着花想容的尸体,恨不得吞入腹中。
明月将一个个上前的妖兽杀死,妖兽越来越多,像是蚊子一样烦不胜烦。
明月一下又一下的挥剑,血迹落到树干上,天上的黑鸟久久徘徊,等待两方交战的结果。
豆大的绿眼睛亮亮的看着明月身后的尸体,一个俯冲向下朝花想容的尸体而去。
带着剑齿的剑将黑鸟斩首,震慑住其他想要扑食过来的鸟兽。
下一瞬,数千道剑光朝妖兽劈去,草木凋零,尸横遍野。
只有一只剑横在中央,剑尖刺着一株嫩苗,散发着生机的力量,绿色清新。
明月看着婪庵,只一瞬就明白了它的意思,飞上天空布下剑阵遮挡这一方天地。
婪庵将连带根系的嫩苗放入花想容胸口,一丝丝剑意融入他的身体。
*
武坤看着奄奄一息的杨子慎,眼神淡漠。
“剑道于你来说,就是如此儿戏吗?为什么不使出那一剑?”
杨子慎没有说话,撇过了头不看武坤。
“我知道什么时候用剑。”
武坤面色阴沉,“你的剑心去哪里了?!朋友比你的剑道还重要吗!你有什么资格替你的父母师父去原谅一个伤害你的魔修!”
杨子慎虚弱的笑了。
“我的剑,必须是为了公平而出的剑。师父,这就是我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