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临秦县,镇北剑馆。
林振北满脸震惊的怒视着林剑,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用以平复心境,待到那种怒火不再中烧,他张开嘴巴,用几乎嘶吼的声音感道:“你说你决定带钱家那小子去寻找仙缘?”
林剑尽管只有十四岁,却比林振北还高了半头,他身高八尺,头略低,眼睛直视着林振北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父亲,不是带,是他和我一起。”
“哼?”林振北一声冷哼,语带不屑:“就凭他?”
“是的,他配!”
“嗯?”林振北牙缝里磨出个声音。
“我与他大小战斗不下千场,难求一胜。”林剑给出自己的理由:“除了他,别人去了就是送死。”
林振北心中微震,林剑的实力他做父亲的自然清楚,两年前自己就难在他手上走过一招,没想到钱家那小子实力竟然能和林剑对招而不落败,这倒让他颇有些奇怪,他不由的深深皱眉,略一思索,竟有些负气的来了一句:“你大伯那边你要怎么交代?”
林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顾四周,眼睛透过门窗看到院落里的一棵百年老杨树,那树三丈高三尺粗,林剑抬步走向大树,与此同时,他举手向背后剑匣轻拍,五柄飞剑应声而出,五剑成环,林剑轻喝一声:“裂。”五剑变成十剑,十把飞剑分成两组,五剑为一组,五剑剑尖相向,形成两个极速飞转的剑轮。
林振北满眼震惊,口中吐出“分光剑影”四个字。他真的惊了,自己孩子明明只有炼气期五层的修为,却使出了很多筑基期修士也难得一见的分光剑影,他不由的自问:“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他有些落寞,看着眼前的林剑,明明近在眼前,却似乎远在天边,他不由得感叹:“孩子长大了。”
剑光电转,只是眨眼之间,一棵百年老树变成了一堆劈柴。林剑脸色有些泛白,这一招对他来说还有些吃力,他满脸臭屁的说道:“父亲,你让小毅哥过来试试,若是他能接住我这一剑,我可以带他一起,若是不能……嘿嘿,此去寻仙,路途八千里,前三千里经过楚魏韩赵胡五国,一路跋山涉水道路难免不平,不过舍些钱财消灾就是,最不济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后五千里,杳无人烟、妖兽横行、鬼怪肆虐,我自身难保,而他,说句难听的,他的本事不过是送死罢了,我劝他还是留着有用之身,待作它用吧。”
林振北一听这话,气就往上顶,他知道林毅的本领,那是江湖上一顶一的高手,面对练气期三层的修士都敢上去砍两刀的主,但要说挡住林剑这一剑,那就是朝种树夜乘凉——不可能的事。他抖着手喝问:“难不成你用分光剑法也拿不下钱有财?”
“未占丝毫便宜。”
“怎么可能?他也是修士?”
“凡人一个。”
“那不可能!”林振北不自觉的退后一步,神色有怀疑,有颓唐,更多的是不甘。
他们口中的钱有才正坐在福禄寿饭庄账房里的桌子上风卷残云般的吃着丰盛的食物。他和林剑一般大,也是十四岁的少年,浓眉大眼高高壮壮,脸上颇有些英气,只是脸蛋有些许圆润,略带婴儿肥,看起来有些稚嫩。他老爹钱大掌柜正敲着算盘,核对着账目。
“对了,老爹,林哥让我和他去修仙,我答应了。”他一边吃一边说,声音呜呜的,不过也足以让人听清。钱掌柜开始也并未在意,渐渐的回过味了,算盘越打越慢,眼睛瞪着钱有才,显然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干什么去?”
“修仙。”钱有才一口将硕大个鸡腿嗦噜干净,吞进肚子,才不缓不慢的回答,就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
钱大掌柜从柜台里走了出来,他戳着手来回踱步,眼睛在钱有才的身上看了又看,确定孩子没病。又走了几圈,眼睛眨了又眨,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最终却只问出一句:“你还记得祖讯第一条么?”
“记得,祖训第一条:跟对人。”
“你觉得他是对的人?”钱掌柜看着钱有才的眼睛,颇含深意的问道。
“是的,他志存高远为人仗义,是个可以将后背留给对方的朋友。”
钱大掌柜没有接他的茬,而是诘问道:“是么?我怎么听说他狂妄自大,目无尊长。”
钱有才摸了摸嘴巴,呵呵笑道:“人无完人,正因为他有这些那些的问题,我才更觉得这人真实可交。”
钱大掌柜想了想,点头称赞:“不愧是我的孩子,能有如此见识,倒是对得起为父为你花的大把银子。”他停下脚步又问道:“对了,家族那边想捧你去当楚国的大将军,你这一走,怎么也得给个交代吧?”
钱有才眼珠子转了转,他站起身子,走到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十几个大字,然后将字呈给钱大掌柜。钱掌柜接过来定睛一看,正是一副对联,上联“子子孙孙承庇护”,下联“世世代代永续传”。钱掌柜点了点头,说了句“这话好,保管那群老顽固看了无言以对”。
“真的决定了?”钱掌柜又回到台桌后,继续敲打算盘。
“嗯。”钱有才从脖颈口拽出一塔形吊坠,眼里透露出复杂的情绪,钱有才摇了摇小塔,一颗黑黢黢的药丸掉了出来,钱有才拇指一弹,仰头用嘴巴接住药丸,然后嘎巴嘎巴的咀嚼,不一会儿一股热流从上到下,烘烤全身,与此同时饿感来袭,那感觉就像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一般,他忙塞嘴里一根鸡腿,边吃边说:“我身上谜团太多,比如这个小塔,没人能解释为什么我出生的时候它从老宅飞到我手心。我天生神力,身上有很多不可思议的地方,也没人能告诉我为什么。我想,或许我能在修仙界找到答案。”
钱掌柜不置可否,这孩子确实颇为传奇。钱有才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紫色腾腾,几百里天空变色,好不夸张;与此同时老祖宗的棺材板翻了,金光宝塔从祖宗遗物中一飞而出,从祖宗祠堂不远百里寻来;钱有才三个月就能走,不到半岁能言能跑,二岁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再大点琴棋书画拈手就来,这世上就没有能难住他的事。说他是人吧,又太妖孽,说他是妖孽吧,又没啥出格的行为。一言以蔽之,这孩子不像自己能生出来的种。
“几时走?”
“明日就走。”
“这么急?”
“林哥说他家有个祖传宝贝,叫什么仙人路引之类的,几百年也没个反应,今天突然灵光一闪,路引上出现了一幅地图,他说这是仙路开了,机缘难得,耽误不得。”
“跟你娘说了么?”
“我怎么敢?就娘那性子,我要说去修仙,她非得哭个三天三夜,抱着我的大腿不让我走。”钱有才有些无奈:“我看只能哄骗我娘,说送我去祖地接受家族长老团考核。嗯,对,那个大将军倒是个不错的借口。”钱有才眼睛朝钱大掌柜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道:“爹,你看看有啥好办法?”
“现在想起我来了?哼,晚了。”钱掌柜随便答了一句,脑子里却在仔细衡量去修仙的各种利弊。终于,他来了一句:“男儿当志在四方,为父也不好阻止你的大好前程。至于你妈那边,就先按你说的,找个理由骗上一阵,时间长了,她心里慢慢也就放下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大哥二哥在家么?只是,这次恐怕要欠下林家不小的人情,还需谋划谋划……”
翌日,天刚蒙蒙亮,四骑骏马踏上官道,马蹄飞扬,奔腾而出。前面一人,身高六尺,面容庄严,身着一件坎肩,露出的胳膊上肌肉疙瘩随着马儿奔跑游动,给人一种凶猛的感觉。此人正是林振北的大徒弟,也是林剑的姐夫,如今镇威镖局的大当家曹魏,他身后背着一口大刀,马鞍上插着一面旗子,旗子上写着“镇威镖局”四个大字。
他身后那人和林剑样子颇像,只是眉头锁着,脸上郁郁,正是林剑的表哥林毅,很显然他并不甘心。
后面两人则是林剑和钱有才。林剑仍然背着他的剑匣,钱有才则简单的多,他背后只有一个包裹。
镇威镖局是林家的产业,扛着这杆大旗一方面可以震慑宵小,另一方面也能借着之前走镖的关系,行个方便。当然,林振北也有点特殊的想法,想借这个机会把林毅插进来,先走走看,不行再说,也算是给大哥一个交代。
林剑打心里是反对的,但一想到父亲强势的态度,也就算了,他实在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冲了父亲的面子。钱有才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尽管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为啥林毅哥哥今天态度有些怪,好像自己欠他一百两银子似的。
曹魏是这四个人里最忐忑的一个,自己家的事自己最清楚,镇威镖局这么多年只在楚国北部营生,关系网也只在楚国北部一小片地区。
这次远行要经过楚魏韩赵胡五个国家,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镖局能搞定的事。想到国与国之间的通关文牒,他一个头两个大。说句难听的,衙门口向哪边开他都搞不明白,更别说去搞通关文牒?
就算通关文牒的问题解决了,这一路要经过多少座山,要跨过多少条河,有多少的关系要疏通,又有几许码头要去拜?他是老江湖,正因为是老江湖才更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人家给他面子是面子,不给他面子,他不也得撑着,这差事苦哦。他呀,是赶鸭子上架——老汉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