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打发了柳卿儿后便去回禀上官巽,并没发现几人闯入,恰好邢妱远远的瞥见他拐入转角处时露出一抹衣角,于是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跨入二进院,上官巽正与龚奇求谈事情,远远听得两人说罗君山遇到了麻烦,说某个偏僻的郡县产出的货物一直在本地销,所以销不出去,区灵山往来之人四海皆有,会觉得新奇,兴许能销出去,想让上官巽卖个人情接下货物,就放在区灵山卖,龚奇求觉得偏僻郡县的货品,运到区灵山的费用过高,又只是寻常物品,虽说独一无二,价值却不大,若为了抵消运送成本把价格定高,性价比就极低了,而且替代品多,客人没必要花高价买一个这样的货品。
上官巽也觉得有理,稍想了一下道:“罗君山的忙不可不帮,你派个人去挑选一些合适的货品送来,其余的……可以与邻县做个约定,互换对方物品进行售卖,这样各看各的稀奇,兴许能打开路子”,龚奇求听后,眼睛一亮,赞叹道:“还得是公子呀~我这就去办”,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
龚奇求前脚刚走,老管家后脚来到,上官巽抬头望向管家,正好看到管家身后走进来的邢妱,两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怔住。
邢妱眼中,上官巽比八年前更让人着迷,充满着男人味,他没有一丝少年气,高大伟岸的身形挺拔如松,样貌和气质变得成熟稳重,一身凛然正气,一举一动都透着举重若轻的气度,令人感到踏实可靠。
男人味儿,也许就是一种能扛事的味道吧。
邢妱道:“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她说话依旧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脸上挂着淡淡疏离的笑。
上官巽的心狂跳不止,锐利冰冷的目光突然软下来,融化成一汪秋水,满目温柔。
她一袭白色长裙,外套一件暗褐色枫叶印花香云纱长衫,负手而立,正凝望着他,气质多了些许沧桑和征战杀伐给予的凛冽坚定,也更有魅力了,八年不见,变了。
“你怎么回来了?”,上官巽难以置信道。
老管家这时才发现身后跟着一群人,其中还有柳卿儿,冷不丁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上官巽道:“家老,你带柳姑娘下去吧,我与永宁少主有话要说”,老管家不可思议的看了眼邢妱,向他一拱手,招呼柳卿儿几人退下了,伶蝶看了看,也跟着下去了,剩下上官巽和邢妱两人在秋风中萧索相对。
一晃间,上官巽又记起梅子青和苏知味,冷漠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想脱离四象门”
邢妱听着他不善的语气,倒不恼,步上回廊,从容道:“八年不见,更有男人味了,除了这个,没别的话要跟我说?”
上官巽不紧不慢道:“我与你又有什么好说的呢……”,邢妱点了点头。
天空下起了秋雨,沙沙的打着叶子,淅淅沥沥,凉意十足,让这次重逢更添物是人非的寒凉。
对于邢妱而言,人变陌生了,可以再变熟络,这次她想谈感情,以前碍于身份,开不了口,形势也不适合,如今看惯生死,想法变了,倒想争取些人间的幸福,加上邢诀催婚,龙行云想打发他家的废物给自己,以及永宁王的爵位确实要有继承者,便道:“我在关外,一直想着一件事,又担心你不会同意,如今国主对此事十分上心,外界也不断的施加压力,我很为难,只要你答应与我完成此事,我可助你离开四象门”
上官巽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让她为难,便问道:“什么事能难倒你?”
邢妱风轻云淡道:“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有你能办到罢了,你放心,我会与你在一起的”
上官巽道:“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帮你?”
邢妱道:“同我去参加一个仪式,就可解决所述难题,你先答应,我再告诉你仪式的内容”,上官巽狐疑的看着她的眼睛,满是揣测,见她目光中充满难得一见的期待和轻微喜悦,脸上勾起真诚的笑,那笑不同于往常是出于礼貌的应付,而是发自内心,带着希望的笑。
上官巽觉得不会是什么坏事,便道:“好,我答应你”
邢妱欢喜起来,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定下承诺的信物,明日我便上书国主,昭告天下”,上官巽越听越没谱,问道:“究竟什么事?”
邢妱将盒子递给他道:“打开便知道了”,上官巽看了她一眼,带着揣测、怀疑和忐忑的心情缓缓打开盒子,疑惑的拿起盒中的物件端详,是两只扣在一起的白玉,上官巽立即有了答案,又不敢相信,这白玉扣是情人定情才会送的东西。
邢妱强调道:“你已经答应我了,不可反悔”
上官巽匪夷道:“这是……连环玉?”,他瞬间明白所说的仪式是什么,还是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
“与我成亲,做我的王夫”,邢妱道。
上官巽将盒子塞回她手中道:“未免太儿戏了,我不同意”
邢妱道:“你已经答应了,明日我便昭告天下,宣誓主权”
上官巽道:“八年前你对我而言已经十分陌生,何况又相隔八年”
邢妱觉得也是,是唐突了些,于是道:“你适应适应,半个月后我来接你”
上官巽正要说什么,邢妱已经一步跨下台阶走了,故意不听他的说辞。
上官巽懵在原地。
邢妱出了院门,伶蝶、柳卿儿和丫鬟几人都在院门外等着,刚才的话她们都听到了,除了柳卿儿外,其他人都抿着嘴憋笑,她一改那娇俏可爱的模样,质问邢妱道:“别人不喜欢,为什么要用下套欺骗的方式成亲?”
伶蝶道:“哎呀,柳姑娘,原来你正常说话是这样子的”
柳卿儿也顾不得撒娇了,这回儿她是生气了。
邢妱理所当然道:“就因为他不喜欢,所以才要骗呐”,说完气定神闲的走了。
柳卿儿气得不行,又不肯离开。
丫鬟看着她因生气悲伤而紧绷沉郁的脸,小心翼翼说道:“永宁府马上要有王夫了,这主我们惹不起,我们放弃吧~”
柳卿儿白了她一眼,恨恨道:“这么多年的付出,让她捡了便宜,说什么也不会这么认了!”
丫鬟嘘叹道:“小姐,你太偏执,你拿什么和邢妱少主斗,钟离公子是不喜欢少主,却也没喜欢上你,这么多年了,还要继续下去吗?”
柳卿儿闻言,心有不甘的哭起来,想起八年前她在“镜花台”遇到他的那个场景,他救了自己,她站在他身边,享受众人投来敬佩、叹服、惊艳、艳羡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也在发光发亮,受人膜拜,站在这样的人物身边,是所有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吧,她不能就这样算了,于是又折返回去,找上官巽问个明白。
她一路小跑进了二进院,往上官巽的书房去,几年的死缠烂打,她对这个庄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若指掌,不是来的次数多,而是她对他的所触、所见、所闻、所说、所喜……之事都十分的上心在意,反复琢磨,慢慢就熟悉了,她已经没有自己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她的情绪受到很大的波动,随他喜而喜,随他悲而悲,随他忧而忧……
上官巽的书房在正堂旁,这么多年,她也只到过两次,原因是上官巽不常在区灵山,二是书房乃机密区,没有允许,等闲不得进入,此时柳卿儿也顾不得许多,直入书房。
书房门打开着,柳卿儿侧头往里探,正见上官巽在安静批阅案牍文牒,神情凝重认真,便敲了敲门框,上官巽抬头一看,无奈的摇了摇头,略显不耐烦,想自己本有一颗寡情薄意之心,却总被女人缠成花花公子,不知道的以为他背地里的日子真是衾被拥香,荒淫无度。
上官巽不想给她任何遐想两人可能性的念头,便道:“我听说柳府很着急你的婚事,李家公子对你一往情深,你要是与他成亲的话,我随礼一千两银子,再送一对大雁连心锁,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柳卿儿绕开话题道:“你答应邢妱的婚约了?”
上官巽道:“这是我的私事,你管好自己的便可”
柳卿儿道:“我几年的付出,你就舍得无动于衷?”
上官巽道:“对于你们的错爱,我是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你们强制的付出便要我施以回报,何况我并不要求你付出什么,也早就放言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如果每个女人都这么纠缠,我是不是都要以身相许?”
柳卿儿愤恨道:“你会后悔的!”,说完哭着跑开了,上官巽担心她做出什么自尽之类的傻事,赶忙追上去,真是又气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