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龙苴的威猛,冒顿间接地领略到了项羽的恐怖。
凝视着仍在激战的龙苴和呼罕二人,他微微摇头。
他深知,再这样下去,以呼罕的武力,难以单独击杀龙苴。
为保呼罕安全,他当机立断,下令吹响撤退的号角。
“呜呜…呜呜……”
尖锐的号角声响起,激战正酣的呼罕闻声,奋力挥出一招,便匆忙奔向自己的战马。
呼罕的突然撤退,龙苴误以为对方胆怯,他正欲迈步追击,后方却传来了收兵的鸣金声。
听着“铛铛铛”的金鸣声,龙苴怒喝一声,他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军令。
一个转身,他走向战马前。
翻身上马后,回头怒视着正在远去的呼罕,他气得咬牙切齿。
自从龙苴追随项羽以来,十余载光阴,除了不敌项羽,他从未遇到如此强劲的敌手。
即便是那叛徒英布,也难以在武力上胜过他。
忆起往昔的辉煌时刻,一股闷气霎时涌上心头。
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他驱马返回了中军。
一阵疾驰后,当龙苴迅速穿过军阵,将马匹交予一士卒,他便垂着头登上了高地。
眼见龙苴徒劳而返,韩信背过身去,暗自偷笑了一阵。
听到脚步声渐近,回头看向龙苴时,他又迅速恢复了一脸的肃穆。
“咳咳!”
韩信清了清嗓子,他与曹参对视一眼,紧接着,两人一同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龙苴。
在两人的注视下,龙苴宛如斗败的公鸡,脑袋低垂在胸口,手中的百十斤长枪也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深知龙苴心情烦闷,身为统帅的韩信依旧故作沉稳,而一旁的曹参则赶忙上前一步。
行至龙苴身侧,伸手轻拍其手臂,他的面庞上满是崇敬之色。
“韩王果真威猛,…呃,孤身一人于数十万匈奴军前安然折返,…此等壮举实乃惊世骇俗也!”
曹参言罢,龙苴抬头。
他看了一眼颔首表示认同的韩信,又侧首看向面带笑容的曹参。
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他面露疑色。
“本王尚未取胜,呃……”
“韩王威猛无敌,吾等已亲眼所见!”
韩信上前一步,他赶忙开口截断了龙苴的质疑。
在称赞龙苴的同时,他转头向一旁的假项羽扬了扬下巴。
“战略目标已然达成,韩王当居首功!”
龙苴看了一眼将领假扮的项羽,他虽不明韩信话语之意,适才烦闷的心境却也舒缓了不少。
微微颔首,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抬头之际,他看向曹参。
“曹将军,酒肉备齐,待本王酒足饭饱,再与那匈奴蛮将激战数百回合。”
曹参一怔,嘴巴微张。
与韩信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在二人眼中,这龙苴当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他与匈奴猛将已然激战数百回合,其难分胜负的状况,两军数十万人也皆已目睹。
好心宽慰他数句,他不仅不领情,反倒将未能取胜的缘由归结于腹中饥饿。
瞥了一眼席地而坐的龙苴,曹参嘿然一笑。
“韩王稍候,末将即刻派人送来。”
“嗯,有劳曹将军。”
曹参转身离去,龙苴旋即躺倒在地。
随着他将手掌覆于双眼之上,须臾,地上传来阵阵沉重的呼噜声。
韩信垂首凝视,微微摇头。
抬首之际,他轻抬手臂,覆于双眼之上。
定睛望去,匈奴骑兵依旧稳立于楚军前方百步之遥。
未见匈奴骑兵有何异动,他侧首看向一名传令官。
“传本王旨意,命将士继续挖掘壕沟、水井,且时刻留意敌方情形!”
“遵命!”
传令官领命离去,韩信神情凝重,面露忧色。
此次阵前交锋,双方皆遣出最为勇猛之将。
历经数百回合激战,两人虽难分胜负,然在武力上可谓旗鼓相当。
按计划,韩信欲让匈奴人领略楚人之悍勇。
然观此结果,匈奴人异于百越,亦非西南诸国可比。
其武力之强盛,竟毫不逊色于大楚。
倘若匈奴人无骑兵之优势,莫说三十万匈奴人,即便百万匈奴大军,他亦全然无惧。
于兵事,他具旁人难以企及之深邃见解。
莫论白起、王翦之辈,即便与孙武对敌,他亦有信心令对方明了何为真正之歼灭战。
他内心虽自信满满,然当下局势实对己方颇为不利。
灭汉之时,他心中早有筹谋。
计划中,他将统率百万楚军北进,并倚仗楚国强大之后勤补给,以步步为营之策,为大楚国逐步吞噬草原之敌。
即便匈奴人如何强大,他坚信,假以时日,必能将匈奴人彻底逐出草原。
然如此长途跋涉,虽有望灭敌,亦极可能使偌大之楚国钱粮耗尽。
念及此处,韩信不禁扼腕叹息。
兵事虽盛,然难敌长远之谋。
经此一事,他对留下上策的范增愈发尊崇,对体恤民情的项羽更是钦佩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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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暗自慨叹之际,冒顿已然回到大帐。
归至大帐,其面色阴沉。
借由龙苴之战力,他深刻地认识到一个事实。
现今之楚军,与昔日之汉军迥然不同,这些楚军虽身陷绝境,然观其气势,显然并未将己方放在眼中。
此等状况,冒顿多年未遇。
昔日,匈奴吞并东胡后,其威势于草原之上无人不惧。
但凡闻知匈奴骑兵将至,除弃城而逃外,亦唯有无奈等死而已。
相较曾经之敌,现今之楚军仿若一支常胜之师。
任凭匈奴人如何张牙舞爪,亦难以一口吞下这支坚硬的孤军。
若不击溃这些楚军,冒顿实难心甘。
明知楚国皇帝项羽正在军中,只需擒获项羽,那广袤之楚国必将覆灭。
深知项羽对楚军之重要性,冒顿愈发不愿罢手。
毕竟,此诱惑甚巨,实超预期。
怀着这般欲望,冒顿下令务必歼灭入境之十万楚军。
见冒顿决心已定,右贤王道出其个人之见解。
他以为,楚军所据之高地不足为惧。
可惧者,乃其依地势所布之阵列。
于楚军最前方,现今已现大量壕沟。
壕沟之后,乃是预先部署的拒马与辎重车辆。
而这些阻挡马匹之物的后方,乃是楚军严阵以待的长戟、长枪阵。
此阵之后,便是那杀伤力惊人的弓箭手与弓弩手。
在这层层防御之中,那伤害最大的弓箭手又居于最后的高地。
如此,他们既能居高临下地攻击我方,又能完好无损地保存自身实力。
面对这宛如乌龟壳般的防御体系,要想歼灭这十万楚军,我方必将付出数倍于敌的伤亡。
右贤王道出了楚军的优势,左贤王颔首表示认同。
他看向冒顿时,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远处的陈豨和臧荼二人。
冒顿心领神会,顺着左贤王的目光望去,他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见冒顿未能完全领会,左贤王起身走到冒顿身旁。
“………………”
他一阵低语后,冒顿紧绷的神情瞬间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