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折回来,看到许漠安还倚靠着车门。两根手指间夹着根烟,火星明明灭灭,男人微侧着脸,路灯把人影拉长。
一人一影,无端萧瑟。
苏苒竟生出些心疼。她掐一下胳膊,强迫自己冷静,不自觉调整了语气,还是那句话:“许律师,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不要来往的好。”
“可以,”许漠安答得异常干脆,“不过,那是我和你之间,但我和星星之间的事,和你无关。”
苏苒苦笑:“可我是她妈。”
“我还是她爸比呢!”
“不好意思,你不是亲生的。”
许漠安想也没想,回她:“不管她对我,还是我对她,我们都已经有了感情,不是亲生的又怎么样?她偷跑出来,宁愿瞒着你也要来找我,对我的感情难道会比对你的少吗?”
短暂的平静要被打破,俩人像在比赛往对方伤口上撒盐,怎么痛怎么来。
苏苒强压下的情绪又要破防,冷静冷静,她口里念念有词:“我是为了你着想,你现在和钱律师在一起,而且你们快结婚了,很快会有自己的孩子。”
她悄然看他一眼,犹豫,还是说出口:“何必还惦记着别人的孩子呢?”
许漠安弹了弹烟灰:“这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对,是不用我操心,但女人最了解女人,如果我是她,心里肯定会不舒服。到时候她和你吵怎么办?我不想因为星星,搞得你们……”
许漠安嘴角的轻嗤显而易见:“我和她感情很好,而且她脾气好,识大体,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我吵。”
疼痛感密密麻麻爬满苏苒的胃里、肝里、心上,像被只妖猴变戏法钻进了自己的肚子,他在里面兴风作浪,而又奈他不得。
唯有忍着,强撑着。
苏苒仰头,听到自己的声音:“那就算是我小心眼,我不想让星星和你们掺和在一起。”
“我都还没和你翻旧账,你还介意上了?”许漠安直起身子,走近一步,眯眸,“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男人的气息刹那靠近,熟悉,好闻,也无言以对。
对,她就是特别别扭,一面告诫自己要远离,一面又在吃不知哪门子的醋。苏苒退后,要说的话在嗓子里滚了两圈,终于出口:“总之,星星是我女儿,她和你接触势必会把我也牵扯进来。我……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牵扯。”
许漠安猛吸一口烟,又尽数喷洒出来,在袅袅烟圈中,他细细端详着苏苒的脸。苏苒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垂头,不语。
“行,”最后,他恶狠狠抛出一个字,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使劲用脚尖碾灭了,“随你!”
砰地一声,车门重重关上。
苏苒的心也跟着一颤,不敢去看,死命攥着衣角。等再次抬头,哪还有车子的影子,早消失得没了踪迹。
像是不曾来过。
……
景程楼下的咖啡馆,苏苒已经连续两天光顾了。
半小时前,接到杨青蓉的电话。她未做迟疑,下楼,赴约。
杨青蓉着件藏青色连衣裙,轻盈飘逸,气质依旧。时过境迁,苏苒谈不上对杨青蓉是什么感觉,就当是个长辈吧:“阿姨,您找我有事?”
“先坐吧,听说你刚回来?”
不是多热络,但也不似第一次般冷漠。苏苒“嗯”了一声,诧异对方的转变。
杨青蓉又把目光投到她身上:“你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倒是年轻了。”
杨青蓉望过去,还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却瞥到了点青春的眸光。仿佛在苏苒这里,走过的只有时间,没有岁月。
“谢谢阿姨,您也是。”杨青蓉是实话,苏苒却是敷衍,“阿姨,您有事就直说吧。”
她没一点应酬杨青蓉的心思,只想速战速决。
杨青蓉不理会她的疏离,眉眼还带上点笑意:“既然这样,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现在刚回来不久,在国外镀了金,应该有很多好去处,我的想法和两年前一样,希望你能离小安越远越好。”
昨天,钱菀霖刚给她介绍工作,今天杨青蓉就请她喝咖啡。这是组团来当说客了?
纵使苏苒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吃惊于杨青蓉的直接,她语气略僵硬:“阿姨,那时候您找我,我已经主动离开了,况且他现在也有女朋友,不用您说,我从小受的教育和我的道德底线,都会让我离他远远的。哦,是我们都会离对方远远的。”
“好,”杨青蓉挺真诚地应声,又看她,“当初你能走得这么彻底,我很感谢你!”
她儿子当初对苏苒的态度,让她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没想到苏苒却真能说断就断。看得出,是个有骨气的人,杨青蓉靠自己带大儿子,自然也是有骨气的。
惺惺惜惺惺,若不是立场不同,她倒很欣赏苏苒,但还是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又回来了,不是吗?”
“阿姨,我的家在这里,我难道还不能回来吗?”苏苒极力克制,尽量客观,“您是怕我再和许漠安有什么瓜葛吗?我说了,我绝不会做出这种拆散别人感情的事。这么跟您说吧,我和前夫的婚姻,就是因为有了第三者,还有……算了,总之,这个世界上我最最最痛恨的一类人,就是小三。”
对苏苒的上一段婚姻,杨青蓉也打听过,这话她信,只是要顾虑的不止这个。
她于是点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小安……”
戛然而止。
见她欲言又止,苏苒觉得好笑,宽慰道:“放心吧,您儿子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他既然有了女朋友,就肯定不会和我再有什么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