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新月上下班依然享受着车接车送的待遇,在职工家属眼里比矿长夫人派头还大。矿长夫人见了大家谦逊有礼,可是宫新月见人鼻孔朝天,讨厌得很。
服务一队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井下工人服务的。井下工人公寓是旅馆式服务,井下工作太辛苦,住在这个公寓的工人都是老婆在遥远的农村,他们下班无法回家,吃住在矿上。为了让他们更好地休息,建矿之初,矿领导就计划建造一座当时当地最高的单身公寓,让井下工人享受最周到的服务。工人们除了清洗自己的裤衩子和臭袜子,其他什么不用自己干。
住在这里的工人清闲了,这里的服务员比旅馆服务员还要累。扫地拖地不说,定期洗床单被罩,清洗工人们换下来的放在衣服篓子里的脏衣服,连叠被子这样的小事都是服务员的。
用其他服务员的话说:“宫新月下了班是公主,上了班是奴仆。”衣服穿得再光鲜亮丽,换上工作服戴上大口罩谁认识你是谁?
入奢易,入俭难。穷人咋富挺胸凸肚,富人咋穷寸步难行。宫新月在行政科收电费窗口享受惯了,哪里受得了捂得严严实实给井下工人洗脏衣服的苦。下班神清气爽,上班无精打采,见了华山牢骚满腹。
华山耐心解释:“你的事情刚刚败露,不让你吃牢饭蹬缝纫机就不错了,怎么也要做做样子,先辛苦一段时间,一段时间后我给服务一队队长打个招呼,我想他会卖我这个面子,让你当个管理员,指挥别人工作,只动脑子张张嘴,两只手只管端茶杯。行不行?我想他会卖我这个面子。”
“行!太行了!”两人腻歪在一起。
华山亲一口宫新月的脖子又说道:“新月,你的那边稳定了,没人敢找你麻烦了,我们是时候领证结婚你给我生个小宝宝了。”
宫新月一听这话心里砰愣一下慢跳半拍:还生小宝宝呢,自己的娃娃屋都被拿掉了!
宫新月支吾一声没有说话,华山以为她默认了,改天让她拿上户口本身份证,没有经过体检,带着她直奔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要说这个华山也够心粗的。结婚这么大的事不体检,宫新月宫颈癌做手术时肚子上留下一条伤疤没看到吗?还想让宫新月给他生娃娃,生粑粑!
华山可能料定没人敢骗他所以大意了。
宫新月和华山在一起开始想找一棵大树乘凉,帮自己解决集资带来的困扰,没敢把实情告诉华山,怕他一脚把自己蹬开。后来,宫新月很享受华山给她带来的优越感,哪里知道华山连结婚这样的事都这么简单粗暴。她又错过了向华山坦白的机会。
结婚后,华山戒烟戒酒开始备孕。他给宫新月买来各种补品。海参、鲍鱼、几乎天天吃,燕窝每周吃一次,补得宫新月差点流鼻血。
他们从理发店第一次在一起到现在一年多了,从来没采取措施,宫新月的肚子迟迟不见动静,没结婚的时候没在意,结了婚生孩子的事情排上日程。华山见宫新月的肚子看没动静在意了。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华山把宫新月带到医院妇产科检查。宫新月这次不得不向华山坦白:“华哥,我给你说说个事呗?”
“啥事?说!”华山一个字没多说。
“我和你在一起之前得了宫颈癌,手术把宫颈连同子宫一起割掉了,所以,所以,所以我不能怀孕。”
华山一听掉头就走,把宫新月一个人甩在医院。
宫新月知道她的好日子到头了。她不敢回家,在街上晃荡了半天,晚上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准备歇年休假在小旅馆里缩缩一夜。
这一夜,宫新月比以前害怕集资暴露时还要恐慌。她害怕华山发那雷霆万钧之火把她烧死。
她在小旅馆登记时没敢拿出身份证填写自己的真实名字。好歹小旅馆要求不是那么严格,让她蒙混过关。
她把自己关在小旅馆里没敢出门,吃饭让老板娘给她送到房间两个馒头两包榨菜。饿了吃一个馒头一包榨菜,渴了倒一杯旅馆暖壶里的开水。开水就馒头,这是多久的伙食了,她都记不清了。记得小时候,大家还用粮票买供应米面的时候,家里的钱给奶奶寄去了,他们一家只能馒头就开水。
现在,哪管好吃不好吃,填饱肚子不饿就行了。她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缩在被窝里等待夜晚的来临?
房间里漆黑一片,她不敢开灯。外面的路灯把周围照得雪亮,她开始埋怨:路灯为什么这么亮,为什么不暗一点,不然不能见光的东西怎么隐藏?
宫新月现在不敢见光,她怕暴露在光明里被华山找到。华山的狠厉她非常明白。
那个人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有的事情做不好,他狠狠地朝自己大腿掐去,自己的大腿被掐青一大块。
宫新月抚摸着华山青紫的大腿给她喷云南白药。华山眼皮不眨,仿佛那不是他的肉,是块木头。
宫新月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两只雪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她盯着门口,听着窗外的动静。门口的马路上有一辆汽车经过,吓得她后背冒出冷汗,祈祷那辆汽车不要刹车,赶快开走。
宫新月好不容易撑到天亮,她没顾形象,结了账朝公交站牌走去。走在路上,宫新月不断地东张西望,就怕有一辆车开过来,下来两个人把她抓到车上去。
宫新月在人行道上靠边行走,来到站牌天还早。她心里埋怨公交车怎么发车这么晚。
公交车四个轮子像乌龟一样慢腾腾地爬过来。她慌忙登上汽车,找个不靠窗的地方坐下来。
汽车关上车门,宫新月总算放心了。一路上不敢抬头,下了汽车赶紧钻到家里去。
星期天下午,那辆奥迪a6停在宫新月楼下。华山在车上给宫新月打电话:“下来!”
宫新月听着这两个字汗毛倒立,这两个字,就像地狱里的黑白无常发出的勾魂令。
宫新月怕下去见到华山,但又不敢不下去。她昨天夜里没睡好,今天吓得心脏疼,脸色很差。她答应一声:“来了!”洗把脸,飞快地打了腮红,涂抹了点口红,让自己显得有点精神。
宫新月哆哆嗦嗦地下了楼来到汽车旁,司机给她打开车门她上了汽车。
华山坐在驾驶座后面,宫新月坐在华山旁边。车内的低气压让宫新月喘不过气来。她打开一点车窗透透气。
车里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司机紧张地透过后视镜观察两人,他把档位降低。慢慢到达华山的别墅,把车和人放下加快步子走了,恐怕华山改变主意把他叫住。
室内只剩两个人,华山埋进沙发继续沉默。宫新月不敢离开半步,她定了定神,跪附在华山身边嗫嚅着说:“华哥,老公,对不起,不是我想骗你,你一直没问我。我错了,我应该告诉你,在结婚之前就告诉你。可是结婚的时候你没跟我商量,像抓小鸡仔一样把我抓去。你不想要我了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我净身出户,不要你一分钱,你看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华山嘟一下子站起身来,扛起宫新月往楼上走去,来到卧室一下子把宫新月摔到床上。差点把宫新月的脊柱摔断。
身体的疼痛让宫新月麻木,她眼里含泪不敢哭出来,恐惧地盯着华山的动作,猜想华山会让她怎么死。
华山把宫新月摔在床上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像猫一样盯着自己的猎物,似乎考虑从哪里下手。
宫新月身子往墙角挪了挪,离华山远一点再远一点。她满眼里写着恐惧,身子不住地颤抖。
华山猛地扑过去,开始撕扯宫新月的衣服。薄薄的布料被华山那孔武有力的大手几下子扯开,露出里面的内衣。宫新月双臂搂着自己的胸部,眼睛随着华山的动作转动。
华山一把撕狗皮一样撕下宫新月的内裤。宫新月以为华山要强行做那羞羞的事。可是华山没起身上床,只是盯着宫新月肚子上的伤疤看。
华山盯着宫新月动手术留下的伤疤盯了很久。他在懊恼,为什么没仔细看看宫新月肚子上的伤疤呢,早仔细看看,问问宫新月肚子上的伤疤怎么来的不就清楚了吗?谅她不敢撒谎。
华山看了好久,对宫新月丝毫提不起兴趣,转身下楼离开了家。
宫新月明白,华山对她彻底失去了兴趣。他肯定去他的歌厅找他的情人去了。至于几个情人她可不知道。以后增加几个她更不知道。
宫新月一看华山走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以为华山会狠狠地打她一顿,或者狠狠地折磨她,让她第二天下不来床。可是他没有。宫新月想:闷死狗暗下口,说不定哪一天把她卖到某个地方,让她死都没有机会。
以后的日子里,华山一直没有回家。宫新月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她也不敢问。
华山虽然不进家,可是吃穿住行并没亏待宫新月。司机每天开车接送宫新月上下班。用他的话说:“一天不和宫新月离婚,宫新月还是华家人,不能让外人笑话了去。”
不同的是,宫新月天天独守空房。偌大一个院子,宫新月一个人住,夜里听到窗外的风雨声,宫新月吓得缩在墙角睡不着。
夏天三五天一场风雨,宫新月常常睡不着,弄得她十分焦虑。
宫新月心里有气没处发,回娘家住华山把她提回来,在家里又让她独守空房,到底闹哪样?这种冷暴力能让人发狂,想和他打架都找不到人。宫新月也是有脾气的好吧!她收拾收拾东西一早上班的时候带回去。她给司机说道:“天天来回接我送我怪麻烦的,我这几天住矿上,你不要来接我了。”
“那怎么行?我们老板安排我干的就是这个活,不接送您我就等于失业了。”司机可怜巴巴地说。
“要不这样吧,反正你们老板不回家,你天天把车开出城,打个逛你就回去。”
“那可不行,我们老板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我可不能骗他。”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你干脆给你老板说,宫新月一个人住在那样一个大房子里害怕。再住下去,用不了几天让他给我回来收尸吧!”
司机望着宫新月远去的背影,为难地摇了摇头。
司机当然把宫新月的话挑拣着告诉了华山。华山说:“随她去吧,这一段时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她暂时住在矿上比较安全。”
宫新月住矿上像只夹着尾巴的狗,上班戴着大口罩,不熟悉的认不出她。下了班赶快回家,恐怕别人找她麻烦。
付裕两口子藏得真严实,公安局到现在没传来好消息。几个月了,那些被骗去养老钱的大叔大姨天天焦虑不安,有两个像魔怔了一样,想起自己的钱哭一阵笑一阵。宫新月何尝不是为钱所累,天天过得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宫新月觉得自己像一只地鼠,偷了地里的粮食藏起来,不定哪一天被人发现,掏她的老窝,乱棍把她打死。别人能享受的和同伴说个笑话,交换个八卦消息,她可没那个福气。下了班就知道赶快回到家里关紧门,有时甚至拉紧窗帘,夜里不敢开灯。住城里和住矿上同样害怕。
宫新月真想丢掉工作一走了之,到东北隐姓埋名,敞敞亮亮地生活,那多舒服啊!不像在这里,喘口气都喘不匀和。
对了,她还有年休假没歇,请半个月的年休假到东北玩半个月再回来。
说行动要雷厉风行。宫新月马上给服务一队的队长请假,买了火车票准备去东北。临行前给华山告别,可是华山的电话拒接。车票已经买了,联系不上华山那就在火车上联系司机。她给司机打了一个电话,让他转告华山她去东北了。她当天就坐上了发往哈尔滨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