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与姚珂媛依依话别,千般无奈,万般珍重,皆在眉头心间,孔玉梅拉着姚珂媛的手,万语千言化作泪两行:“孩子,事已至此,一切皆是命数。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姚珂媛点头,再点头:“娘,我知道!我会的!你也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她拉住师父的衣袖,更像是在给自己立誓,“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师兄的!一定!”
赵德海抬手擦拭了下眼角,抬头的瞬间,那眼眶绯红,强忍着悲伤:“珂媛,炯昆的事情,你不要太自责,我相信,炯昆他不会责怪于你,就像你娘说的那样,许是这一切都是命数!”
姚珂媛站在廊前,看着她们的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张妈拿了一件风衣过来给她披上:“四姨太,走廊里风大,进屋去吧,不然一会该着凉了。”
姚珂媛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仍旧保持着那种姿势,张妈站在她身旁,欲言又止,几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她倒是有点摸清楚这四姨太的脾性,平日里头性情寡淡,性子却是倔强的。每日里送到她房里的一日三餐她也没有不吃,只那胃口,张妈瞧着她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旗袍,估计风吹来都能把她吹倒。
“张妈,你知道国泰大戏院吗?”姚珂媛忽然问道。
“知道啊!国泰大戏院哪能不知道啊!但是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我哪里能去的起?”张妈拿手在围裙上搓了搓,有点拘谨,“能去那里看戏的都是非富则贵,以前名伶姚珂媛……”张妈蓦地住了口,她望着姚珂媛,说话都开始打结,“这个……四姨太……我……”
“没事!都是以前的事了!”姚珂媛笑了一笑,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张妈,你也喜欢京戏?”
“喜欢!尤其是四姨太你唱的,你唱的可真是太好了,只是……”张妈许是发觉自己话头有点多,忙转移了话题,“不过,四姨太,如今你进了这督军府,往后这荣华富贵也是会享用不尽的!”
“张妈,你觉得我这样子还会有荣华富贵?”姚珂媛把风衣脱下来,挂在屏风上,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只喃喃着,“我不求富贵荣华,只求早日离开这里,只求平安喜乐,这样,我就知足了。”
“四姨太,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张妈瞧着姚珂媛,她本就喜欢京戏,以前虽未能亲临国泰大戏院观看,但是收音机里她从都没落下,虽未曾谋面,她却打心眼里喜欢这名伶,哪曾想有朝一日老夫人居然让她来这后院伺候她,她心里诚惶诚恐,后来,当她见到姚珂媛的时候,心里直叹命运捉弄人,多么好的一对璧人,怎么就搞成了这个局面。她心里虽然扼腕,可是,身为一个下人,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看在眼里的,“二公子如今虽然这般对你,可是我老婆子瞧在眼里,他对你可是关心着呢!每回来这里都会仔仔细细的问我你的各种情况,他就是没好意思在你面前表露,上次过来,他见你吃的不多,衣服穿的少了他都会对我们大发雷霆,要我们必须要把你照顾好,所以,四姨太,我相信你和二公子之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只要假以时日这误会解开了,一切就都好了!”
张妈说的很美好,姚珂媛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谢谢你,张妈!你是好人!这段时间多亏了你和小娟照顾我,不然……”
“不碍事不碍事!”张妈急忙摆手,“四姨太,可别这么说,我们作为下人,照顾你本来就是应该的,你这么说,可真真是折煞我了!”
“好了,一会你帮我去跟老夫人说下,就说我想见她一见!”姚珂媛沉吟片刻,“你就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见她一面,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商量。”
“好的,四姨太,我一定帮你带到!”张妈领命而去。
到了日头偏西时分,前面大院里又一阵骚动,姚珂媛本来也就不关心前头的事,此刻自然也就不会去一探究竟,在这督军府,她从来就是一个外人,一个被拘禁在此的外人,她知道,在这府邸,有那么多的人不喜她,甚至是憎恶她,可是,这所有的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想知道师兄在哪,师兄是否无恙。师兄如今身陷囹圄,全都是为了她!每想及此,她心里就无比难受,师兄如今都是在代她受过。
她的生命,从来都是生不由己的,以前,跟着爹娘逃荒,后来,爹娘都不在了,幸亏有现在的娘收留她,养育她,将她送进戏班,有时候她都在想,如果当初娘没有让她进戏班,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会是另一个版本了吧?那么,她也就不会认识他了吧?
想起他,她的心里还是那么痛!可是那种痛也已经麻木了,对于一个心痛到麻木的人,她还有什么可以伤害呢?没有了,再也没有了!往后,只要师兄平安,她也就无所求无所欲了。
思绪纷乱间,仿佛有敲门声在响,她仔细倾听,真的是敲门声。这后院向来是督军府邸的偏院,平日里除了小娟和张妈就没有人会过来,除非……
她摇摇头,不可能是他!就算是他,他也从来不会这般敲门。他来这里从来都是直接推门进来的。
那敲门声没有持续多久就自己打开了,门外一身着朴素眼神却是犀利的婆子站在门口:“四姨太,老夫人有情!”
原来是张妈帮她把话带到了!她心头暗道,忙起了身,整理了下鬓角的发丝:“有劳了!敢问大娘你是……?”
“你唤我陶婶即可!”姚珂媛这才心里恍然,原来是督军夫人的随伺管家,难怪她的眼底满满的都是探究。
“那就烦请陶婶你带路吧!”
陶佩琳的房间在东苑,督军府邸的上房,离后院还是有点距离的,姚珂媛跟着陶婶在府邸穿梭过好几个回廊,这才在一所考究的建筑前停下。门外有卫兵把守,见着陶婶带着姚珂媛前来,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忙打开大门。
陶佩琳坐在临窗的摇椅上,陶婶道:“老夫人,四姨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