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卿在侍卫的引领下离开后，赤姣这才冲东方言锡行了抱拳礼，“多谢世子爷好意，不过福佑还是在我身边，我更安心。”
    东方言锡看着赤姣，那无害的笑容凉了一些，眸若清泉的双眸也逐渐深邃起来。
    陌离隐隐觉得就一个眼神的变化，东方言锡就从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子，变成了心有城府的帝王一般。
    那隐藏在双瞳里无形的威慑，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惧意。
    赤姣尽管多和权贵皇家打交道，可此时也是感受到了东方言锡，隐藏在平静眸光背后的威胁。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气氛微妙的变化，纷纷朝东方言锡看过去。
    东方言锡双手负在身后，身姿挺拔嘴角噙着一抹似有如无的狠意，可语气却是平淡的很，“我对慕容修有恻隐之心，可不代表我对其他人也有，哪怕他只是一个孩子。”
    赤姣闻言神色一凛，双目猛然一沉，低声冷问：“世子爷威胁我？”
    “威胁？”东方言锡嗤笑一声，语气满是不屑，“你还不够资格，让本世子费心威胁。”
    他看着赤姣愠怒的脸和眸中闪过一丝不爽，微微蹙眉。
    “你几次三番阳奉阴违，从中作梗让百里萱萱和沈瑶星从最开始的合谋，到如今的争锋相对。”
    “你此刻站在百里沐笙这边与沈瑶星为敌，她的人正等着抓到你儿子祭天，以填她心中无处发泄的怒气。”
    东方言锡抬手指了一下府门方向，“出了这荣亲王府，纵使你是神境高手，你能确保你儿子毫发无损么？”
    赤姣自然知道如今的局面，垂眸看着福佑，沉郁的神色添了一抹忧愁。
    她周旋在百里萱萱和沈瑶星二人之间许久，非但没有助她们事成，反而让她们互相残杀。
    百里萱萱和沈瑶星早就想杀她而后快……
    可东方言锡如今站在对立面，孩子又岂能留在他身边。
    百里沐笙面容清冷，眸光复杂的看着赤姣。
    看来当初她是猜对了，猎杀计划最后关头确实是赤姣派人截杀了沈瑶星的顶级隐卫，才让她有机会反杀东方朔。
    如今，沈瑶星怕是不会放过赤姣……
    东方言锡见赤姣始终垂眸不语，轻蔑的眼神扫过她落到慕容修身上时，眸中已经满是无辜之色，“慕容修，此事你怎么看？”
    慕容修自然知道，东方言锡此举为何。
    无非是怕他鬼经大成，真的屠戮千里。
    所以想借福佑牵制赤姣，赤姣想护孩子自然会为他所用。
    看来，他有些忌惮自己了。
    慕容修无奈一笑，“言锡，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可以和棋的。”
    东方言锡沉吟片刻，眉间染上了一些愁绪，“如今的局面，已经不是我二人想和棋，就能解决的。”
    他说着目光越过云安阁的翘脚屋檐看向皇宫的方向，叹了口气，“接下来的每一步，恐怕都不再会受你我二人掌控，若是行差踏错，那可就是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慕容修叹了一口气，走到东方言锡身边面对他。
    “自你我当初决心合谋伊始，你我明面情同手足，暗处却各自使尽手段拉拢各方为己所用，就该想到会到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局面。”
    “是啊。”东方言锡苦笑一声：“我本以为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可命运弄人，我们还是要兵戎相见。”
    “初识你时，你是东洲世子，我是北溪质子。”慕容修垂眸浅笑，语气带了些惆怅，“金銮殿上一见如故，那时我便觉得，你定会是我此生挚友。”
    东方言锡闻言思绪被拉回从前，目光扫向天边，眸中满是想起美好回忆的温柔笑意，宛如阳光般耀眼。
    慕容修说着唏嘘的轻笑了几声，“后来再见你时，你依旧是东洲世子，而我，是人人都能欺辱的废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眉头轻颤，“你救我护我，那时我便想，此生若有机会，定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慕容修说着和东方言锡并排而立，目光隔着黑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边。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嘴角满是无奈轻叹：“可惜，你无意要天下，只想弄花草。”
    东方言锡眼眶有些酸意，脑海中浮现的是这五年和慕容修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朝夕相处的时光，如翻涌的潮水滚滚而来将他瞬间淹没，让他心底埋上了层层泥沙，沉重且无奈。
    脑海中是慕容修倔强咬牙不服输的模样，是他重伤奄奄一息的模样，是他惊慌失措惶恐不安的模样，是他第一对对自己露出友善浅笑的模样……
    又想起他从前笃定的说：“言锡，你若要复仇夺天下，我定万死不辞为你赴汤蹈火！我虽是个废人，但我熟读兵法善于谋略，定能助你稳坐天下！”
    那时，他也觉得，他们定会是彼此一生中的挚友。
    他当时十分不解的询问慕容修，“我若要天下，那你要什么呢？做摄政王？”
    那时慕容修满脸认真摇头，“我无意权位，只要方寸之地，能安稳苟活即可。”
    方寸之地，安稳苟活。
    慕容修曾经要的便是如此简单，数次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始终未能如愿。
    无人愿舍方寸之地，让他安稳苟活。
    纵使自己许他住在荣亲王府一辈子，也护不了他安稳周全。
    东方言锡看着阳光下被风吹动缓缓晃动的树叶，树叶上折射的光，刺的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半晌后他幽幽开口：“倘若我不姓东方，你也不姓慕容，又或者我们都不是出生皇家…….”
    他面带阴郁叹了一口气，语气满是遗憾和向往，“那我们此刻定是在那人间仙境的地方，温酒煮茶，下棋种花，就这么慢慢老去，死去。”
    慕容修抿唇半晌，语气满是真诚，“言锡，我不想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纵使你姓东方，我姓慕容，我们也不是敌人。”
    东方言锡偏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慕容修。
    他本就做好准备，慕容修知道真相后会怒不可遏猛的挥过来一拳。
    会厉声质问自己，明明说好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入朝堂，明明说好永远不会与他为敌不争天下，为何要说话不算话。
    可慕容修什么都不做，反而让东方言锡心中，有些无尽的挫败和浓烈的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