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明显见东方靳神色青了一些,感受到他臂膀都在轻颤,想来是负在身后的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不知为何,从前见他生气只觉得无语和不耐烦,如今却是觉得心头痛快。
顾清懿脸上的笑容浓烈了一些,继续挖苦,“你不信任何人,所以什么都想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殊不知这样只会作茧自缚,才到了如今四面楚歌之境。”
东方靳听见她拿那个无能的北溪皇帝和自己相提并论,眸中浮现出隐隐的杀意,眸光冷了一些。
她此时的表情和当初的云星辰如出一辙,满脸淡然仿若事不关己,那眸中还夹杂着,不屑一顾的轻蔑和轻视。
半晌后他轻吐了一口浊气,问出了埋在心里多年的问题。
“清懿,这二十多年你对朕可有过真心?”
“真心?”顾清懿一愣,双眸微眯看向远处的天边想了一会儿,才问:“陛下对臣妾可有过真心?”
东方靳一时间被问住了,目光落到了顾清懿发间的白发丝上,沉吟良久。
“想来是没有的。”顾清懿不见他说话,了然的轻笑一声,“否则,陛下为何会容忍百里萱萱杀了臣妾之后,易容成臣妾的模样,住凤梧宫败坏臣妾的名声。还纵容她利用我雅儿,让她落得个这般身毁魂灭的下场。”
又或者,这本就是你一手操控的。
东方靳听她提起东方雅,心里升起着怜惜和愧疚,心中的怒气和恼意也散了一些。
此时他看着那顾清懿黑发间的那白发丝实在碍眼,想伸手替她拔掉。
顾清懿在他抬手那一瞬间便后退了一步,平淡无波的双眸盯着东方靳深邃的目光中,那少见的情意,眉头蹙起满脸抵触。
“当年你让父皇为你我赐婚让‘他’战死沙场。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圆房。后用定国将军府存亡和濯儿性命威胁我为你夺权时,就该知道,我此生对你,难有半点真心。”
东方靳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嘴角微微下撇,双眸暗沉沉的盯着顾清懿。
自从她嫁入王府,自己对她也曾细心爱护,真心相待。
为何她总是在外人面前端庄温和有礼,与自己独处时,总是这样一副冷心无情的模样。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从来没有为自己流露出过半点关怀和情意,实在是让他心生不满,久而久之终成厌恶。
他甚至不愿看到,顾清懿有半点如意的时候。
看来,她这一次是坚持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没有当初的夺权……”东方靳轻嗤一笑反问:“哪来你今日的皇后之位啊?”
他言外之意提醒,你若不同意朕的提议,这皇后便可废了。
顾清懿闻言欠身行礼,不急不缓请旨:“臣妾自知此生罪孽深重,心中有无数怨念难消,故而自请废后,自此愿常伴青灯古佛,永不再入红尘。”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让顾清懿实在没有了应付他的耐心。
她说完绕过东方靳便进了凤梧宫宫门,浮萍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去。
东方靳气的面色铁青转身对她的背影怒目而视,沉声问:“清懿就不怕你儿子,永远坐不上这九五至尊的位置吗?”
顾清懿脚步不停,语气满是无所谓。
“濯儿性子优柔,当个闲散王爷也是此生乐事,言锡和安王均有治国大才,堪当大任定能有一番作为。陛下这皇位占的太久了,也是时候该还了。”
东方靳看着那缓缓紧闭的宫门,那抹黄色身影逐渐远去,是那般的决绝。
决绝的如同当初的云星辰。
顾清懿和云星辰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时,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云星辰身上有顾清懿的影子,还是顾清懿身上有云星辰的影子。
这二人哪里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早早的心属他人,心里未曾给他留过一点位置。
让他心生嫉妒不甘的同时,又迫切的想要占为己有,到头来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哒哒哒哒哒……”
李德浩此时小步快跑而来,脚步声有些慌乱不安,神色慌张快步到东方靳面前行了礼。
“陛下,皇贵妃已经行动了。”
东方靳收回视线,一双锐利的眸子投向死气沉沉的天空,绷着下颌,面色沉郁,犹如那逐渐黑沉的灰色的云。
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北溪城的上空,是那般的狂傲嚣张,独属百里沐笙。
“劫发场算什么?今日我要夺城,我要做北溪王!不服者,杀!”
李德浩闻言如临大敌,抬眸小心翼翼打量东方靳的反应。
东方靳此时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天下女子何其多,都是挤破脑袋想攀高门,或是踏入深宫,求得荣华富贵,光耀门楣。”
他说着语气带了些疑惑和无奈,“为何偏偏就这几个,非要自命不凡满腹算计,筹谋万千与这男儿去争夺天下,还偏偏……都让朕遇上了?”
李德浩闻言头垂的低了一些,心里惴惴不安不敢回话。
曾经云星辰放出令天下男儿震惊的豪言又响彻耳边:“女子又如何!”
“我偏要天下,我偏要称王,偏要逆天而行!不服者,只管来战!”
那清冷狠厉的声音,仿佛跨越岁月长河裹挟着暴风雨袭来,让李德浩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北溪的秋天,真冷啊。
东方靳没听见李德浩回话,抬步缓缓往凤清宫而去,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不安到让他不敢再踏出这皇宫半步。
脑海里不由得想着顾清懿的话。
他引以为傲的运筹帷幄,掌控着皇家和朝中每个人的生死,难道真是作茧自缚了么?
为何没有一个人,始终与他同心。
他到了凤清宫门口时顿了半晌,转身又往皇宫宫门而去,李德浩五味杂陈的跟在他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东方靳缓缓踏上台阶,一路到了皇宫城墙上,一眼望去是整个北溪城。
远处那抹红色身影猝不及防闯入他眼中,让他有些短暂的失神。
脑海中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北溪城外,兵临城下时那遥遥一望。
光是那三分神似,就已经让他乱了心神,动了恻隐之心。
“嗖—”
破风声来的那般强烈和猝不及防。
东方靳回神时,看着眼前裹挟着剧烈凶意的白玉剑的剑尖,脸色瞬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