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脏六腑传来剧烈的痛感,整个人颓然无力,要不是东方言锡眼疾手快蹲下身来扶住他,恐怕他就直接扑在了地上。
东方言锡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目光落到温知故死白的脸上,“温知故,你……”
容归看着温知故面前地上的黑血,好心提醒道:“温大人若细致说来,我或许还能让你再多活一月。若不说,恐怕……你撑不过三天。”
东方言锡闻言连忙劝温知故说出容归想知道的。
温知故却是依旧摇头说不记得了。
容归头一回见不顾性命的犟种,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里升起的无名怒火。
“你一个暗嵬营的杀手,心甘情愿留在荣亲王府护世子爷十二载,谁给你下的毒,其实并不难猜。”
东方言锡闻言莫名有些心虚,头垂的低了些,满脸都是自责和愧疚之色。
百里沐笙接过了话头,“温大人,你就没想过,他其实早就猜到了吗?”
“不然他为何会在荣亲王府种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花草,为何会给慕容修胡乱用药,他一直都在找救你的法子。”
温知故听见百里沐笙的话,不可置信的缓缓看向东方言锡,双瞳震颤不止,心里五味杂陈。
他想起来曾经东方言锡多次不经意的试探问他,“温知故,你心甘情愿留在荣亲王府,是不是我父王母后用什么威胁你的呀?”
还有在东州的时候,慕容修催促他看医书时,他时常也会恼怒抱怨:“有什么可看的,谁都救不了,浪费光阴!”
东方言锡还有武功在身却无人察觉,慕容修也任由他胡闹总是心甘情愿试药。
细思种种,想来是慕容修用鬼符封了他的内力才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不通武学。
他若真是医术不精,怎会从阎王手里抢回慕容修的命,怎能治好让宫中太医,江湖游医都束手无策,大病的东方雅。
原来,他为自己做了如此的多。
他不过出身暗嵬营的杀手,贱命一条,怎值尊贵的皇家世子,如此费心。
“世子……”
温知故一开口,喉咙就被陌生的异样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东方言锡抿唇满脸复杂的望着温知故泛红的眼角,好似有些委屈又好似有些自责,又好似挫败和无奈……
容归见温知故又没了下文,扫了一眼还沉浸在悲痛中的雪里青,“你就没想过,你死了,你妹妹她……”
温知故猛的抬头,目光犀利的盯着容归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十分不情愿她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雪里青始终垂着头,似乎没有发现异样。
百里沐笙则是和南绪相视一眼,扫了一眼雪里青,目光落到了温知故面容狠厉的脸上。
他居然,是雪里青的兄长?
雪里青明天才十四岁。
还没能接受慕容修死了的事实,如何能再接受自己的哥哥马上又要死的事实。
“小夫人,我们先出去。”南绪牵起了雪里青的手,拉着她往外走,“你今天还没吃东西,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雪里青点头,亦步亦趋跟着南绪出去,抬手抹了一下眼眶里又滑出来的眼泪。
百里沐笙目光随着二人出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来,几不可见叹了口气。
容归透过窗户见南绪和雪里青走远了才小声继续说:“明天是她十四岁生辰,你难道要让她小小年纪就承受,先失去师父,再失去哥哥的痛苦吗?”
温知故狠厉的面色瞬间被自责和迷茫取代,缓缓垂眸看着身侧的东方言锡满是希冀之色的脸。
百里赫泽小声呢喃:“温雪里,宋青,雪里青……”
看来慕容修给她起这个名字,是想让她彻底与上一辈恩怨剥离,走一条光明的路。
温知故犹豫半晌还是将关于自己的曾经和盘托出,容归便去想法子去了,让百里赫泽帮忙打下手。
百里沐笙离开荣亲王府又去了安置东方九的院子,停在院门外半晌依旧没有走进去,转身离开了。
经过大战之后,北溪城的街上寂静清冷,家家关门闭户,平日里的吵闹声似乎也都没了。
看着干净的街道,想来她昏睡的三日,这城中的后事已经处理妥当了。
美人归酒肆关着门,她敲了敲,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门。
那人行礼,喊了一声:“北溪王。”随后让来了身子。
百里沐笙进去,他就关上了门。
“赤姣呢?”
“在二楼。”
百里沐笙在那人引领下又去了二楼。
到了一间屋子的房门口,那人敲了门听见里面喊“进”,推开了门让开身子抬手作请。
百里沐笙进去之后就见赤姣正站在床榻边面色疲惫,而床上躺着的是一动不动的无迹。
福佑正坐在床榻里侧,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盯着无迹一眼不眨,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娘亲,爹爹都睡了好几天了,怎么还不醒啊?”
福佑双手捏着拨浪鼓,眼睛却不离无迹,问出的话也满是疑惑。
赤姣走到百里沐笙面前站定,笑着回:“他累了,所以睡的久一点,福佑要乖,别吵到他。”
“嗯!”福佑乖巧点头,“我一定乖乖的。”
赤姣带着百里沐笙去了另一间屋子,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指了一下凳子,“大小姐,坐吧。”
百里沐笙坐下后,赤姣把水放在她面前,这才坐在了她的对面。
“无迹怎么样了?”
赤姣倒水的动作一顿,“灵力溃散,五脏皆损,内伤严重,昏迷不醒。”
百里沐笙心下一沉,“从刑场出来,一直没有醒过吗?”
赤姣端起杯子喝水,摇了摇头。
“可有请郎中看过……”
“世子爷亲自看过……”赤姣放下杯子双手握着,目光看着门口神色不明。
顿了好一会儿她才垂眸看着手中的杯子,语气满是唏嘘和无奈,“可能……他命该如此。”
百里沐笙见她始终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倒像是对无迹没有任何感情,心里莫名的有些怅然。
如此一来,哪怕无迹真的熬不过去,也少了一个伤心的人。
百里沐笙试探问出声:“你和无迹……”
赤姣放下了杯子,拧起了眉头,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