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上苍?
慕容修满脸迷茫,仰头看着广袤无垠的天。
天道自古无情,若能感动,这世间哪还有生离死别。
一本书从天而降,落于慕容修面前的地上。
他伸手捡起,蓝色书皮上没有一个字,翻看里面也是空白。
“若你能跪上十日,待这本经书上遍布祈愿经文,结界自会开启,你也能再见你的母亲。”
神女的话,让他沉入谷底的心升起一丝希望。
他看着远处那湍急的,仿若能顷刻淹没这世间的巨大瀑布,沉默良久。
此刻能祈愿天道有情,感动上苍的唯一选择,无非长跪不起。
容归见他缓缓双膝跪下,将手中的书摊开放在了身前,跪直了身子,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满面虔诚。
她沉吟片刻,也跪在了他身边,与他动作保持一致。
他们就这么跪着,心里不停的祈求能让他们见到母亲,甚至愿意用自己所能给出的一切交换。
哪怕性命,也是心甘情愿。
三日过去,经书上依旧空白一片。
暗嵬营众人瞧着他们二人,不由得心生悲凉,个个垂眸不语。
想要出声劝阻,又觉得不过是徒劳,只能作罢。
“哪怕你们跪的再久,这经书也不会凭空出现任何一个字。”
厉无常心里的憋闷无处发泄,这不过就是一本无字书,是灵山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
入夜时,无迹赶来。
见二人跪着便走到厉无常身边询问情况,厉无常将一五一十告知后,无迹也沉默下来。
又过了一日,那书依旧没有显现任何的字样。
“实在不行就打进去!”无迹恼怒的厉喝一声,“我就不信拼上一命,破不了这入山结界!”
“我和云珩此前使出浑身解数,用尽了法子,这结界纹丝未动。”
厉无常此时已经淡然,淡然到多了些疲惫和无奈。
无迹心中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朝着那瀑布连挥手掌,像是打了棉花上。
暗嵬营众人和厉无常就看着他,开始不信邪的攻破结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被打退回来,整个人压在青草地上,口吐鲜血。
他起了半个身子,挫败的一拳砸在草地上,“这摆明了就是不想放行!”
慕容修和容归无动于衷。
无迹气的翻身起来,走到他二人面前,一脚踢飞了他们面前的无字书。
“长跪不起若是能感动上苍,这世间怎会战乱百载?你怎会数经生死?上古禁术逆天改命,尚且都只换了一个身毁魂散的下场!?”
“一本无字书,你们就算跪上一百年,它也不会凭空多出一个字来!”
二人依旧置若罔闻。
那虔诚悲苦的模样,让无迹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一人给一巴掌。
做徒劳无获事情的两个蠢货!
五日过去,那书依旧是空白。
无迹捡起那书,倾尽全力把它扔向那瀑布,慕容修腾空而起就将书接住,又回到了远处。
“跪了五日,有用吗?”
他见慕容修垂眸盯着手中的书,讥笑一声。
明知道这是灵山天宫的为难,还一意孤行。
慕容修认真的翻了每一页,尽是空白。
苦笑一声,转身看着那瀑布,似乎没有初来的那日湍急了。
“你说的对,就算跪上一百年,这书也不会凭空出现一个字。”
慕容修干裂的声音已经沙哑低沉,还透着无尽的自嘲和悲情。
他又走到容归身边跪下,气的无迹一脚在地面踢出了一个坑,厉无常无奈的叹了口气。
慕容修咬破了手指,用血在书上写下了祈愿文字。
“祈愿神明偏爱,一切从欢。”
“祈愿世间永无战乱,山川锦绣常存。”
“祈愿世人安宁无忧,长命百岁。”
“祈愿母亲身康体健,岁岁无忧。”
“祈愿阿姊万事顺遂,得偿所愿。”
“祈愿阿笙平安顺遂,欢喜无忧,江山永固。”
“祈愿言锡百岁无忧,江山常存……”
……
容归一眼不眨盯着他,见他的鲜血在书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字时,满腔难过悲伤翻涌,泪流满面。
那书得有百页,若是全写完,不说血流而亡,也是要气血亏虚。
“云珩,我来。”
她伸手要去拿慕容修手里的书,慕容修抬手阻了她。
“阿姊,我想,这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我诚心祈愿,若事不成,也能了却心中最后一份执念。”
既然文字不能凭空而生,他就以血为笔,写满他心中所有的祈愿。
这是他此刻,最大的诚意。
第十日。
百里沐笙一行人带着三万死士和三万隐卫而来,浩浩荡荡的人涌进青山间,宛如蚂蚁疾行。
那时慕容修已经写了大半本书。
他每次写完一页要等血迹干了才写下了一页,就慢了些。
清冷的月光铺满整个山峦草地,也为众人镀上一层霜华。
慕容修那白发亮如银丝,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和迷茫。
看着书上留下的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字,万千悲苦,由心而生。
厉无常同众人说了前因后果,百里沐笙看着慕容修跪坐在地的身子,等了许久才朝他走过去。
她跪坐在他身边,看见他在书上正写:“祈愿云珩,得偿所愿”。
“夫君,别写了,可好?”
百里沐笙红着眼眶,扫过他白发丝上的血迹,落到他被灼伤的手背上,心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疼。
随即伸手轻轻握住了他咬破的手指。
他的手凉的像个死人,没有一点温度,满身霜华也为他添了一层化不开的死气。
“阿笙,就快写完了,你再等等可好?”
慕容修目光始终在书上,抽出自己的手指,写下:“祈愿上苍怜悯,让世人皆能得偿所愿。”
才学冠绝天下,此刻也是提笔空无言。
他不知道要写什么了,想不到了又把之前写下的,重复再写一遍。
“夫君,我帮你一起写,可好?”
百里沐笙抿唇半天,才忍住那胸腔中翻涌的苦涩。
“那样,我心就不诚了。”
慕容修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淡然的笑,“阿笙,我真的很想,再见母亲一面。”
他一边写,一边呢喃:“一面就好……”
“她也是我母亲,我也想见她一面,故而我写,也定是心诚。”
东方言锡跪在他身边,抽走了他手里的书,咬破手指写下心中祈愿的万事。
慕容修黯淡的目光,从他写下的血色文字,缓缓抬眸落到他隐忍悲伤的脸上。
言锡,没用的。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