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帅！”
    公羊戈大喝一声，说道，
    “我知道，你忠君报国，你宁死不屈，可你自己这么想，也要带着这几万楚军全都去死吗？
    四十万楚军，就剩这么多了，你要让他们全都去死吗？
    你还有何颜面，去面对江东父老？！”
    “我就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我才要去死的！”
    项渠猛地将自己的刀拔了出来，大声说道，
    “我背负皇命而来，要去援救魏国，可我却畏缩不前，不敢独自面对燕军，只敢停在这边境邺城，等你的乾军到来。
    等你来了，魏国也被灭了。
    然后我们又跟燕军打，我还是不敢打，坐视你被围，因为我的犹豫和气愤，导致我们满盘皆输。
    我再跟燕军打，被人家一个时辰打破了防线。
    我一路跑，燕军一路追，追到了汉水边上。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不想再跑了，因为我的愚蠢，我害死了这么多的江东子弟！
    只有死，才能赎清我的罪过！
    我已经无颜再去江东了！”
    说到这里，项渠潸然泪下，对公羊戈接着说道，
    “公羊，你还年轻，你能游到对岸去，我不行了，我老了，游不动了。
    我会带着楚军顶上去，把你的乾军撤回来，然后你下令，会游泳的，跟你往南游，不会游泳的，就地投降，燕军不杀俘虏，他们也可以有个活路。
    我也会交代我的副帅庞磊，等我死后，下令全军投降。
    公羊，带着逃出去的人，去襄阳拿物资，然后，去荆州，坐船回江南吧。
    我能死，你别死，你比我有用，你比我聪明。”
    说完话，项渠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将台。
    “项帅！”
    公羊戈大喊了一声，眼中满是泪花。
    平生第一次，他对项渠生出了敬佩之情。
    不管他们之前怎么勾心斗角，互相看不起，但他们还是并肩作战到了最后。
    这一刻，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战友。
    公羊戈含泪下令道，
    “传令，乾军全部撤回来，让所有的将军来见我，楚军兄弟，会帮我们争取逃生的机会！
    快去！”
    “遵命！”
    传令兵立刻前去传令。
    在公羊戈和项渠的调遣下，楚军顶到了前线，与燕军交战，而乾军，则退到了后方。
    但不是所有的乾军都退了回来，不少人都被燕军分割包围了。
    公羊戈看着面前的将军们和士兵们，大声说道，
    “诸位，你们也都看出来了，此战，我军败了，我们被围在了河边。
    现在，本帅下令，全军将士，会游泳的，愿意和本帅一起往南跑的，丢掉武器，退掉甲胄，轻装上阵，随本帅一同游泳过河。
    不会游泳的，不愿意过河的，全都留下来，投降燕军。
    不要再死战下去，也不要盲目的跟着本帅到河里去淹死。
    这是军令，本帅命令留下者可以投降，燕军不杀俘虏，本帅给你们留下一条活路，来日你们也可以被燕军释放，卸甲归田。
    现在，楚军正在给我们争取时间，不要犹豫，立刻传达本帅军令。
    不会游泳者，不许下水，否则军法处置！”
    其实也不用军法处置，不会游泳的人，下了水也是死路一条。
    穷途末路之际，公羊戈尽可能的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自己的士兵。
    将军们全都心痛无比，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随着将军们传达命令，大部分乾军士兵，都不会游泳，选择留下来投降。
    而会游泳的士兵，也只是极少数，不足一成而已。
    但这一成，也有八千多人呢。
    公羊戈对这些人说道，
    “等会儿下水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回头，不要救人，生死各安天命，一路往南游，游到桃花岛上去。
    哪怕是本帅要淹死了，你们也不许救，这样的水流，救人就等于自杀，两个都得死…
    如果本帅没能游过去，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去襄阳，拿粮草物资，那里还有两万楚军地方军呢。
    拿了物资，立刻去荆州，坐船过江，回乾国，明白了吗？”
    “明白！”
    这些人跟放下手中的武器，快速的脱下了身上的甲胄，依次向着南边的河里游了过去。
    公羊戈看着他们纷纷下水，自己也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了北边。
    他在等，等这些人全部走后，下令让留下来的人投降。
    这八千会游泳的士兵，陆陆续续的全部下了河水，向着河中央游去。
    看着他们游到了一半，公羊戈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对所有人说道，
    “所有乾军将士听令，原地待命，等到楚军投降之后，我军也全军投降！”
    “遵命！”
    所有人都是带着哭腔喊出来的这两个字。
    “山高路远，诸位保重！”
    公羊戈咬了咬牙，转身向着河边走去。
    一个士兵抱着一根圆木跑了过来，
    “大帅，这个给你。”
    “谢了，兄弟！”
    公羊戈咬了咬牙，接过这根圆木，跳入水中，左手抱着圆木，右手和脚配合着，向南游去。
    一个乾军将军，摘下头盔，哭着大喊道，
    “恭送大帅！”
    “恭送大帅！”
    剩下的所有乾军齐声大喊。
    公羊戈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向南游。
    两个主帅，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楚军这边，项渠拿着自己的大刀，冲到了最前线。
    他已经交代了自己的副帅庞磊，让他坐镇后方，待自己死后，率领全军将士投降。
    此时的他，挥舞着大刀，杀入燕军之中，左右抡圆，怒吼着斩杀燕军。
    老将不死，一夫当关！
    这位老将，用尽了自己平生所有的军中武功，卯足了所有的力气，与敌军厮杀。
    将军百战死，马革裹尸还。
    战死沙场，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荣耀。
    他已经无颜过江，面对江东父老了。
    “杀！燕贼！杀！”
    项渠怒吼着。
    他浑身是伤，但还在死战不退。
    周围围满了燕军，士兵们拿着长矛，目光凶狠的盯着他。
    “老将军，燕军不杀俘虏，立刻投降！”
    一个燕军士兵大喊道！
    然而，项渠充耳不闻，只是拼杀。
    几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前刺枪。
    项渠的刀，砍掉了一个燕军的脑袋。
    但是几杆长枪，也捅进了他的胸膛。
    项渠无力的倒下，满头花白头发的他，跪坐在地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天怒吼。
    “楚虽三户！亡燕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