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盼儿跟着李春梅进了院子，见到熟悉的长辈一一叫了人。
    “大姑，你来了？”
    “嗯，盼儿，放假了？我的乖，怎么手这么凉，多穿点啊！”
    “嗯，穿的也不少。”
    李盼儿大爷并不是老大，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也就是李盼儿的大姑，今年六十多了。以前奶奶在的时候住在大爷家，所以大姑每次来，都是在大爷家吃饭，有时候也会喊她们过去一起吃饭。自从奶奶走了以后，大姑便很少来了。李盼儿上一次见到大姑，也是在李春梅的婚礼上。
    毕竟是女儿出嫁，而不是儿子结婚，李春梅的婚礼办的并不隆重，但李盼儿还是在婚礼上见到了很多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有些人能叫得出名字或者称谓，有些人感觉从未见过。尤其是一些年轻的女性，好像是从外地嫁过来的，也好像谁家的姑娘突然之间长大了。
    大姑年纪大了，现在也不用来给谁下礼了，所以，如果两家没有什么婚丧嫁娶，她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李盼儿不知道城里的老人命运如何，在农村，只要还有一点力气，就要继续为家庭付出。她大姑身体也不好，但是家里种着几亩地，还要给儿子带孙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儿园，上学时间还不一样，每天都要来回接送两遍才行。
    大姑父身体还可以，但是和儿子儿媳一样，也在外面打工，平时家里只有大姑和两个孙子在家。
    看着大姑满头棕黄色的头发，李盼儿忍不住问道：“大姑，头发自己染的吗？很好看啊！”
    她知道大姑不舍得花钱染头发，但是看着又不像是自己染的。
    “小娜给我染的，染发剂也是小娜在网上给我买的，现在网上买东西真方便，比店里卖的还便宜！”
    小娜是大姑家的儿媳妇，平时很喜欢穿着打扮，最近应该是从外地回来了。
    “嫂子对你可真好！”
    “可不是嘛，前几天还给我买了条金项链，你看看！”说着就从脖子上掏出了那串金灿灿的项链给李盼儿看。
    “项链挺好看的，得不少钱吧？”
    “两千多呢！”
    “你为嫂子带孩子辛苦，嫂子也是心疼你。”
    “听你妈说你暑假挣钱还给她买了一条项链，你也是个孝顺的孩子！”
    “我没有嫂子能挣钱，买的也小一些。”
    “你这还在上大学呢，大学生肯定比没上过大学的人能挣钱，你妈带大你们不容易，以后可不能忘本啊！”
    “知道了，大姑。”
    “春梅这次下礼也买了不少东西孝敬你妈，你们都是好孩子，你妈没白疼你们！”
    “大姑，孝敬阿妈是应该的，以后我还要给她养老呢！”
    “春梅，你找了个好婆家啊，听说你们小两口吵架搞流产了，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呢。现在要把身体养好，趁年轻把孩子生了，就算你婆婆不带，你妈还能不给你带吗？生了孩子人生就圆满了，早点生还能多生两个。”
    “知道了大姑！”
    “你对象呢，吃完饭就没见到他？”
    “他有工作要忙，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哦哦，男人忙点好，有事业心。你这婆家条件好，又找了个好老公，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大姑，嫂子明天来吗？好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谁知道呢，你哥说来的，你嫂子不知道来不来。”
    李盼儿很感激李春梅加入了聊天队伍，不然她都不知道要跟大姑聊些什么。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盼儿和大娘、大姑，几位婶婶，还有母亲和李春梅坐在一起。晚上的席面也有十几道菜，虽然是寒冬腊月，但开始的几道依旧是凉菜，荤菜有虾和牛肉，素菜有凉拌藕和凉拌花生米。热菜有小炒和红烧，李盼儿最喜欢席面上的小炒，她在外面总吃不到这样的味道。因为红烧和汤都是最后上，这会儿李盼儿通常已经吃饱了。所以她很少吃到红烧肘子、烧鸡、油泼鱼或者是炖排骨之类的大菜。今晚因为好久没有吃到大饼了，所以李盼儿难得的吃了几块，还喝了几口甲鱼汤。
    大娘和邻居家的婶婶还各自喝了一瓶啤酒，其他的人则只顾着吃菜。开始，大家都会客气的谦让一番，等到寒暄结束后，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从一道菜的评价开始，进入到团聚的主题曲——拐弯抹角的炫耀自己，添油加醋的贬低别人，以及相互窥探的搬弄是非。
    李盼儿不喜欢这样的话题又不得不听，每当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的时候，她都会想方设法的转移话题，比如什么菜很好吃，谁的衣服很好看，或者是谁家的孙子很听话之类的。遇到实在转移不了的时候，她便拐弯抹角的贬低自己，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今晚饭桌上的主角是李春梅，本来大家都在祝贺她嫁得好，不知道为何，话题又转移到了她为什么流产上。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李盼儿母亲刚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没想到话题没多久又绕回来了，真实原因也被李春梅自己抖露了出来。
    原来，李春梅嫁过去以后，发现张扬经常跟女网友打游戏，尤其是跟一个叫月月的女生打得火热。后来，李春梅经常查看张扬的手机聊天记录，发现这个叫月月的女生跟张扬暧昧不清，还发过几次私照给他，两个人私底下也偷偷见过面。李春梅怀疑张扬跟对方发生了关系，所以跟张扬闹了好几次，有一次因为两个人闹别扭的时候不小心把李春梅推倒了，结果就流产了。
    说起来这都是婚后一个多月内发生的事情，张扬显然也发现自己做的不对，跟李春梅道了歉，张扬妈妈也给李春梅发了很多红包，又陪她逛街买东西消气，两口子这才重修于好。
    李盼儿听到这样狗血的事情一时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到身边的婶婶大娘劝李春梅好好过日子，说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年轻的时候都花心，等以后老了就好了。这又是什么道理？花心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呢？李盼儿觉得，人是否花心无关性别，只关品性，不是年轻的时候花心，而是年轻的时候禁不住诱惑；也不是老了就好了，而是老了就没有花心的条件了。要是可以，花心的老人也想要第二春的，不然李圆满怎么会和村西边的李老头长这么像呢？
    李盼儿小时候跟母亲去舅舅家，喜欢到他们村南面的河边去玩。从舅舅家走到河边，要经过两行人家，最前面一行有一家住着一个老头，喜欢坐在门口晒太阳。有一次李盼儿在河边捡了些鹅卵石，回去的路上被老头拦住了，跟她说他院子里有很多鹅卵石，让她进去捡一些喜欢的带走。她信以为真，跟着老头进了院子，结果老头反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李盼儿看到院子里除了有一个羊圈，和一堆柴火，什么也没有，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她喊了半天也没有人理，老头还说鹅卵石在堂屋，让她进去找，她那时候都吓哭了，跑到了柴火堆上，拿着棍子要打老头，但是又害怕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好在院墙很矮，她从柴堆上跳过了院墙，把自己的脚崴了，回去还被母亲数落了一顿，说她整天就知道瞎跑，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母亲以前就不爱带她去舅舅家，自那以后，她也不愿意去了。等到她学会了做饭，母亲也不在意她去不去了，反正一个人在家也饿不着自己。
    说起来，这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那老头死了没有。
    李盼儿现在才明白，他这个行为不叫花心，叫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