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总算没蠢到当场答应客魏二人的请求,用他爷爷万历帝搪塞大臣的话回答道:“皇后年轻,朕还会有嫡子。”
皇后张嫣,本来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被客氏买通了身边的宫女,在为皇后按摩的时候,故意使力,导致皇后小产,生下一个死胎。
朱由校十分伤心,为这个胎死腹中的儿子,取名朱慈燃,封怀冲太子。
朱由校的一句“嫡子”,堵得客魏二人哑口无言,看来,要将任氏的儿子送上太子之位,还得想其他的办法。
朱由校做了五年皇帝,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主张,没那么听话了。
客氏见朱由校要走,忙拉住他的手道:“万岁爷,贵妃娘娘为你生了儿子,你不赏赐赏赐?”
“对哦,朕还没赏赐爱妃呢,”朱由校又回身坐回床前的椅子上,“爱妃想要什么赏赐?”
任氏已经贵为皇贵妃,只比皇后低一等,份位已经升无可升,只能赏些金银珠宝之类的财货。
任贵妃产后十分虚弱,知道这个机会,是客嬷嬷为她争取来的,她伸手抓住朱由校的袖子,打起精神回道:“臣妾有炅儿足矣,万岁爷要赏,就赏赐咱们炅儿吧。”
朱由校望向魏忠贤和客氏:“大伴和客妈妈觉得,朕赏点什么好呢?”
魏忠贤恭敬地道:“回万岁爷,仿皇三子故事就好。”
皇三子朱慈煌,被赏了西郊一座皇庄,刚出生的皇四子,要赏一座更大的皇庄,才能显出尊贵来。
客氏嫌弃地说:“小皇子的生母是皇贵妃,一座皇庄怎么配得上?依老身的意见,起码得封个王,万岁爷,您说呢?”
任氏闻言,拉了拉朱由校的衣袖,虚弱地撒娇道:“万岁爷……”
朱由校望一眼爱妃,又望望躺在爱妃身边的儿子,一拍手道:“好,就封炅儿为……齐王!把通州那坐皇庄赐给炅儿,爱妃可满意?”
“齐王”,为一字亲王,历来封爵中,以“晋王、秦王、齐王、楚王”四个封号王爵最为尊贵,因为在春秋时期,这四个诸侯国是当时最强盛的国家。
任贵妃哪里知道这些?她想听听干爹魏忠贤的意见,却不想,魏忠贤本来就是个文盲,为他出谋划策的宾客又不在身边,他哪里知道晋王大还是秦王大?
但他料想,万岁爷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任氏母子的赏赐就不会差,齐王楚王的他不知道,通州的庄子他是知道的,那是朱由校封太子时,先帝划拨的太子庄田!
比西郊那座皇太后庄田,大了两倍不止。
客氏更不知道哪个王大,见魏忠贤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却没有出声反驳,她便上前笑道:“万岁爷金口玉言,贵妃母子哪有不满意的?”
得了赏赐,任贵妃一边挣扎着起身,一边虚弱地说:“谢万岁爷,臣妾给万岁爷磕个头吧。”
朱由校忙阻止道:“爱妃身子虚弱,先歇着。”
客氏也说:“贵妃累了,咱们也别闹她了,让她母子休息吧。”
说完,带头与魏忠贤告辞出来,已过了丑时,二人也不用出宫了,就到乾清宫旁边的值房里休息。
朱由校也跟着二人出来,本想去皇后那里休息,鉴于客嬷嬷在,怕惹她生气,只好跟着二人回乾清宫。
站在乾清宫外面的廊檐下,朱由校抬头望天,深蓝的天幕上,镶嵌着几颗亮闪闪的星子。
他不由得想起皇三子出生时,那场摧枯拉朽的暴风雨,以及雨后那道绚丽夺目的七色彩虹。
他想起裕妃抱着儿子,浸在血水里的样子……
同样是他的女人,他的儿子,裕妃生子,何其惨烈?
他的煌儿,算一算,已经有九个月大的吧?会坐了吗?会爬了吗?
朱由校一思考,魏忠贤就发慌,他躬身劝道:“夜深露重,万岁爷该歇息了。”
朱由校回身,一边往卧房去,一边吩咐道:“大伴,明日,哦不,今日记得提醒朕,着人接裕妃母子回来,朕想煌儿了。”
魏忠贤点头,任氏已经生子,且有他和客氏二人做靠山,裕妃的儿子,怎么也争不过齐王。
这朱由校长大了,他再不敢像原来那样,拿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哄他去玩木头了。
只好想其他法子拖着。
五月十八日这天,阳光明媚,客氏和魏忠贤陪着朱由校到西苑游玩,朱由校又掉进了水里!
皇宫里一阵忙乱,接裕妃母子回宫的提议,又被搁置起来,除了魏忠贤,再无人知晓。
另外,朱慈炅封王之事,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魏忠贤再也无暇处理裕妃之事了。
按祖制,皇子要长到十岁,才可封王,二十岁就藩,未满十岁就封王的,除非是死后追封。
朱由校封一个刚生下来的小儿为齐王,不合祖制。
再有,封王的建议,应该由礼部提出,并提供几个王爵供皇帝挑选,而今,朱由校越过礼部,直接新生儿为齐王,于礼不合。
另外,朱由校还有一个皇三子,为何只封皇四子,不封皇三子?明显就是阉党在背后弄权,岂能让这帮小人,祸乱朝纲?
东林魁首,礼部主事钱谦益,明确拒绝为皇四子筹备封王大典。
同时,御史和各科给事中,又开始弹章大赛,批评皇帝既不遵守祖制,又逾越礼制。
阉党本来就不受文臣们待见,这一次,更是被弹得满头包。
连阁臣顾秉谦也私下里对魏广微发牢骚道:“九千岁这次,也忒急了些,陛下才二十岁,急着抢太子之位做什么?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魏忠贤向来看不上文臣们在折子上弹来弹去的,他的应对更直接:下令东厂和锦衣卫,收集大臣们的黑材料,把那些上折子弹劾万岁爷的,弹劾他魏公公的言官,以各种罪名投入牢狱。
没有罪名,也要给整出罪名来!
这场斗争持续了大半年,最后的结果是:朱慈炅固然暂时没能封王,东林党却折了三位大佬:首辅叶向高、次辅韩爌 、礼部主事钱谦益,三人分别以年纪老迈、生病休养为由,退出了大明的政治舞台。
钱谦益后来遗臭万年的表演,是在满清入关后,大明都亡了,那是后话。
新补进内阁的四人,周如磐、黄立极、丁绍轼、冯铨,周如磐是福建人,丁绍轼为贵州人,均不是东林党。
而黄立极和冯铨,名列阉党十狗,是阉党核心人物。
东林党在内阁,只剩一个远在辽东的孙承宗,且排名在最后!
一名小儿的诞生,引来朝堂一场大洗牌,东林党式微,阉党大盛,许多正直的朝臣,眼看朝堂上一派乌烟瘴气,纷纷辞官。
这是后话。
…………
且说张蔷,带着儿子躲在西郊皇庄,一边吃朝堂上的瓜,一边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