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平安如此活泼,朱由校十分高兴,特意陪着平安多玩了一会儿。
晚宴后,是平安抓周的节目。
张蔷在炕上铺了一张毡子,按百姓家抓周的习俗,摆了吃食、玩具、纸笔、算盘、银钱、书籍等东西,准备让平安抓周。
帝后二人也不嫌累,饶有兴趣地在旁边看着布置。
正摆着,张维贤一家三口到了。
张维贤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英俊大叔,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不失武将的威严。
一家人行完礼,张维贤打开手上托着的盒子,拿出一把装饰华丽的玩具小剑,放到毡子上:“如今东虏猖獗,愿三皇子效太祖成祖之志,挥三尺剑,驱逐鞑虏……”
帝后二人只顾着高兴,还没觉出这话里的不妥。
太祖成祖可都是皇帝,平安只是一个皇子,将来要就藩的……
国公夫人看了张蔷一眼,见她微微皱眉,知道国公爷的话太敏感了,忙掏出自己的礼物打圆场道:“一个玩具而已,偏说得如此沉重……来,三皇子,看看老身给您带来的礼物。”
国公夫人送的,是一套小儿衣服,大红色织五蝠捧寿图的蜀锦缝制,帽靴腰带齐备,帽子和腰带上镶嵌的绿宝石,价值不菲。
小平安被蜀锦那华丽的色彩吸引,目光从小剑上转了过来。
国公夫人还催促身后的儿子:“极儿,快把你的礼送上。”
二十多岁的张之极,恭恭敬敬地呈上来一个精美的小罐子,他拧开罐子盖,用一根草棍拨了拨,罐子里的蟋蟀就吱吱吱地鸣叫起来。
小平安听得耳朵一立,又把头转到张之极这边,并伸手要去抓那个小罐子。
英国公一看就怒了,不顾帝后二人在上,沉下脸训斥儿子道:“混账,怎可给三皇子送这些玩意儿?”
自从大明出了个蟋蟀天子宣德帝之后,勋贵和世家子弟,玩蟋蟀成风,琉璃厂的花鸟虫鱼市场上,这虫,就是指蟋蟀一类的玩虫。
每到秋天,蟋蟀、蝈蝈就开始大量上市,正是玩蟋蟀的时候。
张之极这个勋贵子弟,更是一个极品玩家,他一边把那罐子往平安手上递,一边应付他老子英国公:“三皇子还小呢,阿爹说那些大道理做什么,他又听不懂。
小孩子嘛,最主要是逗他开心,你的大孙子,就喜欢玩这虫子……”
张维贤还要再说,被国公夫人打断了:“好啦好啦,快把礼物放到毡子上,三皇子要抓周了。”
姜柔上来,就要把三件礼物摆到毡子上,小平安却指着那个小罐子,挥舞着双手,啊啊啊地叫,姜柔只好把那个罐子送到他手上。
小平安的胖手指太短,抓不住罐子,便用两只手抱着,伸头去看里面的小虫,那虫子在里面一直叫,平安听了会儿,便抱起罐子往嘴里塞。
“平安,这个不能吃,”张蔷忙把罐子从他手里拿下来,平安也不哭,见着毡子上那么多漂亮东西,忙挣扎着就要下地。
张蔷正要放下他,坐在主位上的朱由校看得高兴,说道:“等等,朕也来凑个热闹。”
他觉得自己只送了一个玲珑球,相比于国公夫妇的礼物,简直太寒酸了,于是摘下随身佩戴的一枚鸡血石印玺,放到毡子上:
“朕听闻百姓家男孩子抓周,都得摆一个官印一样的东西,小平安的,用这个代替吧。”
张蔷觉得不妥,出言阻止道:“万岁爷,这个不妥,请万岁爷收回印玺。”
朱由校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小孩子闹着玩的,不妨事,来,快放平安下来,看看他抓住哪几样?”
张蔷只好把平安放到炕上,对他说:“平安,去,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去,选一样最喜欢的。”
小平安双眼放光,等张蔷放开手,他在炕上站了一瞬,便熟练地往地下一坐,丢开手上的小罐子,开始在炕上挑捡起来。
他先爬到金光闪闪的长命锁旁边,拿起长命锁啃了啃,就把它交给旁边的奶娘宋妈妈,要奶娘帮他拿着。
“哟,是个爱钱的,哈哈哈……”朱由校看得乐不可支。
平安又爬到英国公送的那把小剑旁,拿起剑啃了啃,又交给宋妈妈,显然是这个也要,无它,剑柄上那颗宝石,实在是太耀眼了。
英国公刚才说差了话,这时候只好哈哈笑道:“三皇子喜欢练武,强身健体,好……”
接着,平安把炕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拿起来啃了啃,然后交到宋妈妈手里。
张蔷没脸看了,这孩子,什么都想要!她提醒道:“平安,你选得太多了……”
平安睁着一双毛绒绒的大眼睛,不解地望向他娘:你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吗?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其他人却看得兴致勃勃,不停地鼓励他:平安(三皇子),随便拿!
小平安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在炕上挑捡起他喜欢的东西来。
宋妈妈手上拿不下了,宫女阿清拿来一个篮子:“宋妈妈,放这里吧。”
平安闻言,转过头,见宋妈妈在把他的东西放进了篮子,急得“啊啊”大叫,直到见宋妈妈把篮子提在了手里,这才放心地往前爬去。
张皇后笑道:“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稀罕他的东西了……”
张蔷说:“可不,平日里他的玩具,除了我和宋妈妈,谁也不许碰,连姜姑姑也不行的。”
正说着,平安已经爬到那块鸡血石印玺面前,立即被那血红的颜色吸引住了,他抓起来,一只手握着刚好。
他抓在手上,左看右看,最后,还是把它放进嘴里啃了一下,这一次,却不再交给宋妈妈了,而是握着不放。
张蔷急了,拿着一本书逗他:“平安,换换?”
平安指指宋妈妈,意思是:这书也是他的,给宋妈妈帮他保管。
张蔷又拿起一块小砚台:“平安,给娘亲换换?”
平安抓着那印玺不放,而且,估计是爬累了,坐在那里不动,把那印玺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看一会儿,又放到嘴里去啃。
张蔷怕那印玺没消过毒,要上前给他哄下来,却怎么也哄不下来,就是用张之极的蟋蟀罐子,也哄不下来。
张蔷掰开他的胖手指,强行把那印玺拿下来,小平安急了,瘪着嘴,哇地大哭起来。
平安一哭,扯得朱由校的心尖子跟着颤抖,忙阻止张蔷道:“一个玩意儿,你跟孩子急什么?朕说的,你给他玩儿!”
又哄小平安道:“平安不哭,爹爹的印玺送给你,玩儿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