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石粮食,不是个小数目,晋商三人组,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运到张家口,没想到第一次交易,就被边军抓住。
此次行动,得到宣大总兵杨国柱的协助,本着见面分一半的规矩,十万石粮食被他分去一半。
这批粮食,兵部本来就计划要运往山西、大同、宣府三镇,杨国柱近水楼台先得月,先扣下五万石,承诺派兵押送余下的粮食,往大同运两万石,往山西镇运三万石。
运粮要用民夫,张维贤与倪元璐一商量,决定就用田家的掌柜伙计,允许他们戴罪立功,只要把粮食安全运送到两地,就免了他们的罪责。
田生兰被抓获的当晚,倪元璐出示了兵部尚书袁可立的手书,要杨国柱、张维贤、倪元璐三人组成联合审查小组,连夜审讯。
田生兰经不住吓,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贿赂魏公公,拿到兵部运粮证明,到首批十万石粮食运到张家口售卖的经过,原原本本地交待了。
他现在才知道后悔,动用兵部的证明运粮,就是一把双刃剑,京城的粮食,就算运出来了,也是军粮,他们根本就无法私自售卖,最好的法子,是运粮到边镇,换取盐引。
再就是,通过与边军将领的关系,扣下部分粮食,再运到草原或是辽东卖高价,这才是历来稳妥的做法。
他们太自信了,以为粮食运出城,就可以如往年那样,任由他们处置,他在想,花了十万两银子,魏公公是不是给他们挖了一个坑……
不管他怎么想,供词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他也按了手印,被五花大绑,连夜押往京城。
杨国柱得了这么多粮食,准备设宴招待英国公和倪元璐,两位京城来的上官,他平日里哪有门路遇得上,不趁机拉拉关系,更待何时?
英国公摇头拒绝道:“现在不是庆祝的时候,我们要连夜起程,谨防消息走漏,那个王登库还押着粮车在路上,不能让他跑了。”
倪元璐也说:“别打乱了尚书大人的部署,国公爷,咱们得马上出发。”
杨国柱心想,这是一个讨好袁大人的机会啊,况且,还有粮食!他立即来了精神:“国公爷,倪大人,用不用下官派几个小子协助二位?”
没有兵部的调令,总兵也不可以私自调兵,但派一队骑兵在防区里巡逻,是他这个总兵的职责,如此能立功又有油水的差事,他巴不得分一杯羹。
张倪二人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
“能得总兵大人协助,是再好不过,如能顺利截获王登库,本公定会为杨大人请功。”张维贤点头同意。
晋商如此大规模的走商,所带的护卫伙计可不少,张维贤此次出来,只带了二百人的家丁队伍,倪元璐一个文人,连个长随都没有。
打的主意就是来张家口借杨总兵的力,抓获了人犯,他再派一队官兵押送回京,也是常理。
子时前后,张维贤和倪元璐,领着队伍连夜出发,踏着月色往京城方向急赶,行了不到二十里,果然截住了正在半道上休息的王登库车队。
王登库以为遇到了劫匪,忙组织护卫们抵抗,却见包围他们的队伍,突然举起了火把,照见盔明甲亮的大明官军,同时传来大喊:“大明官军,奉旨缉拿不法商人!放下武器,饿尔等性命,但有反抗,格杀无论!”
同时传来田生兰用山西话喊话的声音:“老王,咱们栽了……”
王登库一屁股坐在地上,栽了?九千岁也不保险……
两百大车的粮食,连同赶车的车夫,被杨国柱的巡逻队,暂时拉回军营看守起来,怎么处置,还要等兵部的通知。
王家的掌柜、伙计、护卫,全被押送回京。
紫禁城乾清宫,朱由校上次去御花园游玩,引得后宫嫔妃纷纷盛装出场,拿着纸鸢来与他偶遇。
结果朱由校玩嗨了,在御花园玩到天黑才罢休,回宫后,当晚就高烧不止,按后世的话来说,得了重感冒,差点就挂掉。
太医院累死累活,才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大半个月来,一直缠绵病榻,把张皇后累得都快脱了形。
魏忠贤也日夜不离的守在乾清宫,在他的哭求下,客氏也获准每日白天来探视一次。
只是,客氏每次来,都要大哭一场,哭得朱由校心烦,就下旨不让她来了。
平安实在太小,朱由校再病病歪歪,他也能为平安撑起一片天,张蔷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每日喂他两滴灵泉水。
将养了十来日,朱由校躺在床上无聊,又开始听张蔷读折子,关心一下他的江山,他的子民。
这日,一开宫门,英国公张维贤就递进来一本折子,朝堂上立即炸开了锅:“三名晋商用兵部开出的证明,运了十五万石粮食出城,却是运往张家口外,正与建奴交易时,被边军擒获!
目前已抓获两人,一人在逃,人犯已押入大理寺大牢,等待审讯,五城兵马司在城内的仓库里,搜出剩余的十五万石粮食……”
他在折子上没有提魏忠贤受贿一事,怕是晋商扯虎皮拉大旗,胡乱攀咬,一切等审讯清楚后,大理寺自会出具结果。
他私下里抄了一份田生兰的供状,递进了永寿宫张蔷的案头。
朱由校一听,气得连连咳嗽:“咳咳咳,袁可立……老臣子……如何还会……与商人勾结……咳咳咳……”
张皇后忙帮他顺气,张蔷也递上一杯掺了料的温开水:“此事说来话长,万岁爷听臣妾慢慢道来……
当时咱们处理兵部这份折子的时候,臣妾就觉得有异,晋商往三镇运粮,从来都是从山西各地运送,如何会舍近求远从京城运送?
苦于这事儿没有证据,只得私下里找到袁大人,让他派人暗中跟踪,如果晋商真是运的军粮,就不干涉,但他们胆敢把这批粮挪着它用,就立即截获,边镇上正缺粮……”
朱由校更惊讶了:“阿蔷,你……你……你说与袁大人早谋划好的?”
张蔷点点头:“这件事,万岁爷和皇后知道就行,全耐袁大人的谋划,其他的,就不要讲了。”
她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多智近妖,怕被人烧死。
可惜没抓到建奴,否则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足以将这三家晋商连根拔起。
“抄家!”朱由校挥着细瘦的胳膊,有气无力地喊道,“抄家!请魏伴伴来,出动厂卫,把这些奸商通通抓起来!京城粮价涨到这么高,都是他们在囤积居奇,扰乱市场!快去……叫伴伴来!”
张皇后担心他的身体,忙上前劝道:“既然人犯已经抓获,万岁爷也别着急了,这就着人去请魏公公!”
在殿门口伺候的魏如意,听见朱由校喊打喊杀的,忙竖起耳朵听动静,直听到抓获了晋商,还要出动厂卫抄家的话,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干爹的手尾,但肯定有兵部尚书阎鸣泰的手尾。
巴不得早点跑去干爹那里报信,听朱由校喊传魏伴伴,忙答应一声,一溜烟往司礼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