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珠看着忸怩作态的俩人,笑着从牛车上跳下去开门,然后热情的请周郁进家里说话。
被许萱抱下来的李无疾直盯着周郁瞧,随着满是好奇的眼眸转了转,他拉住许萱的衣袖扬起下巴问:“你是那个要带我婶母去找我次叔父的周…周郁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要叫周伯父。”宋云珠听到后,赶忙拍了拍李无疾的肩膀纠正他,同时不好意思的朝周郁笑了笑。
周郁见状笑着表示不在意,然后扯下别在腰间的布袋递给李无疾,让他看看里面是什么。
李无疾好奇的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类似于椭圆形、白色的、表皮齿状的硬物放在手心里问:“周伯父,这是什么?”
“是贝,我从海边捡的,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便给你带来了一些,最下面还有一个螺。”周郁转头看了一眼许萱回答,他知道许萱很喜欢这个孩子,便想着带一些小礼物送给他。
李无疾听后急匆匆的跑进堂屋,拎起布袋的底部,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部倒了出来,他在一堆白色、黄色和橙色的贝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绿色的、有些像土牛儿外壳的螺。
从未见过这些东西的李无疾,时而摸了摸贝,时而抠抠螺,然后跑进东夹间抱出属于自己的小木匣,把它们和那朵已经干枯的桃花放在一起。
易碎的桃花很快七零八落,李无疾撇着小嘴把它们从木匣中丢了出去,他要把这些贝、螺好好收起来,等李安河回来后一起看。
院子中的众人也进了堂屋,周郁坐到李无疾身旁问:“无疾,你喜欢吗?”
开心的李无疾捧着木匣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着木匣里的东西问:“周伯父,什么是海啊?离这里远不远?你是要带我婶母去海边吗?”
周郁听着李无疾的问题蹙了蹙眉间,在揉了揉下巴后认真的回答:“无疾,海是无边无际的,就像一个很大很大的池子,里面装满了水,不过它的水是咸的,可以晒盐,我们这次就在会稽郡那边买了许多盐。会稽郡离这里可是很远的,我们从咱们陈留郡到了梁国,然后过沛郡,最后到了会稽郡。我不是带你婶母去海边,我们要去黄河边。”
李无疾一心扑在那些贝、螺上,并没有怎么听周郁说的话,随后捧着木匣跟着李安君、李安容去了东厨做饭。
热闹的堂屋瞬间安静下来,端坐在主位上的宋云珠揉搓了两下双手,看向朝许萱傻笑的周郁讲:“周郁,既然你是和张叔父他们一起来的,不如让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周郁听到后忙摇头拒绝:“云珠嫂嫂,不用了,他们跟着我赶了三四天的路,已经疲惫不堪,估计都休息了。我来这里的时候,特意让王家人给他们送了饭。”
“萱萱,我有件事想问你,我是否要去拜见一下你的双亲?”周郁话锋一转,直接看着许萱问,他觉得去见一下比较妥当。
许萱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她很纠结,既不想让周郁登许家的门,怕节外生枝;但又怕许山会在自己离开后找李家的麻烦。
“那就在三天后去吧,不过我要说一下,我…我阿翁比较难缠,他肯定会向你索要聘礼,也可能会说出不中听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许萱垂下头讲,她怕许山说出的话会太难听。
周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难缠的人都见过,自然是不怕的。
“萱萱放心吧,我会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聘礼的话,我备了一些,自然是要给的。等见了你的双亲,我再带你去办过关卡用的传书,然后再去请你们这里的乡三老帮忙写份婚书,这样才能把你的户籍落到我们那里去。办传书会比较慢,快的需要五六天,慢的话就可能会是十余天。不过,我的传书上的外出时间是两个月,也就是说,咱们只要在十二月初之前回到小黄县就行了。”周郁接着说。
宋云珠和许萱听后互相看了一眼,俩人都没想到会如此麻烦。
“那办传书需要找谁?”从未出过柳河乡的许萱问。
最远到过县城的宋云珠同样好奇的看向周郁,她从未听身旁人提起过传书这种东西。
“找你们乡上的乡啬夫,他会写份关于去哪里、出去多久、带了什么东西、去干嘛等之类的文书,然后再拿到县里去批审。等县里批下来了,就可以拿着传书外出了。如果是没有交人头税、过更钱,或者在外出期间需要服劳役的,是出不去的。”经常需要办传书的周郁很有经验的回答。
俩人闻言纷纷吐槽:
“好麻烦!”
“是啊,太麻烦了。”
这个话题过后,堂屋里又静了下来。
“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无疾,别让他给安君、安容捣乱。”觉得自己有些碍事的宋云珠随口找了个理由,匆匆从堂屋走了出去。
许萱望着宋云珠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咬了咬红唇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回到小黄县的,路上有没有遇到危险?”
既使周郁有心隐瞒,可张屈的胳膊是无法扭转的事实,他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回答:“我们是八月中旬回到的小黄县,在快要进入小黄县境内时,遭遇了盗匪。他们有将近四十人,我们只有六个人,打起来很艰难。张叔父替公子挡了一刀,丢了一条胳膊;吴大被砍伤了腿,前一阵又因为跟人争执丢了命;公子…”
“那你呢?”许萱忙打断周郁的话问,她不想听别人,只想知道周郁有没有受伤。
周郁笑着看向紧盯着自己的许萱,抬起一直放在案上的左胳膊讲:“被砍了一刀,但没有伤到骨头,已经基本好了。”
“基本?那还是没有好,被伤到了哪里?”许萱说着,满脸担忧的走到了周郁的身旁,一双惊慌的眼睛在周郁的胳膊上来回扫动。
周郁为了不使许萱担忧,赶忙卷起袖子露出包着的麻布解释:“就是这里,已经不疼了。”
许萱吸了吸鼻子看着从麻布上浸出的血渍,抬起手指轻摸着反驳:“你还说不疼了,这不是流血了吗?你当我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血迹都看不出来吗?”
“萱萱,没…没…我没有,真的已经不疼了,这些血可能是这几天在路上颠簸的。”周郁忙柔声安慰,他不想面前的这个女人因为这点小伤而难过,如果让她看到背后的那道足有一尺多长的刀疤,岂不是更伤心。
许萱听完狠狠戳了下麻布,然后用带着无限柔情的口吻讲:“那就不能等养好再来吗?”
“我想早日见到你,等到下个月,就要冷了,我不想你在路上受罪。”周郁忍着伤口处传来的阵痛握住许萱的手指回答。
许萱红着脸把手指抽出,转身走到堂屋门口处去看升起的繁星。
周郁跟了过去,陪许萱看着这片,自己曾独自望了许久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