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伤口
作者:风篱落   汉时月最新章节     
    抱着牌位的陈安国看着眼前的混乱,垂眸敛住心中翻滚着的无限酸楚沉声吩咐:“显儿,你先扶你叔父回屋,轻的话帮他涂些药,重的话去请杨医匠;正儿,你去烧些热水吧。”
    “阿翁,我知道了。”轻声回应完,吸着鼻子的陈显再次看了眼陈安世背上的两道血痕,有些地方已经皮开肉绽,不断有血珠从创面沁出。
    虽然冬日里穿的厚实,但陈树毕竟常年劳作,手劲儿自然非常大。更何况他刚才丧失了理智,一连四五鞭下去,即使是树皮,也能抽破。
    低叹两声后,心情沉重的陈显连忙扶起紧绷着嘴角的陈安世,帮他拍着落在温襦上的柳絮及沾在裈裤上的灰尘慢慢往西厢房走。
    在目送俩人离开后,绷着嘴角的赵正儿丢掉了手中的马鞭,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直接去了东厨。
    随着赵正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多年不曾落泪的陈安国抬起袖子擦了擦滚落在脸颊上的泪珠,随后缓缓走到瘫坐在地面上的陈树面前跪下说:“阿翁,你已经撒过气了,就不要再生气了。到后天时,高高兴兴的跟着过去就可以了。人家李家的女儿也不是除了安世就嫁不出去,既然这是他们之间的缘分,你就是再不乐意,也睁只眼闭只眼吧。”
    “安国,我…我没想着…真打他的,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下了…这么重的手。”垂着头的陈树断断续续的说完,伸出干瘦的手拿过牌位搂在怀里,摩挲着上面的字低声哭了起来。
    听着陈树悲怆的哭声,心中宛如刀割的陈安国忙跪着向前移了两下,抬起袖子帮他擦着眼泪低声再劝:“阿翁,等到下个月,安世就满二十九岁了,难道你还不放心他吗?你想一想,如果他不跟你分家,等新妇过门后,他还要去宋河亭当值,家里就剩下你和新妇,你能住的舒坦吗?你不怕外人嚼舌根吗?咱家的这扇院门敢关吗?还不如让他们搬走呢。你要是觉得孤单,等显儿成亲后,我和正儿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我阿母走的早,你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弟俩养大成人,我们不会不管你的。”
    一番满是温情的话后,面如死灰的陈树凄凉的笑了笑,随后转过头看向落在院子中的麻雀轻声嘟囔:“安国,我年纪大了,说的话、办的事也惹你们嫌了。等一下,就去找族长、里正来当个人证吧,是我陈树不想再管他了,是我要跟他分家了。”
    “阿翁,我们哪里会嫌你,这话要是让安世听到,他也会难过的。分家的事儿不急在这一时,等安世背上的伤好了再说。地上太凉,我扶你起来吧,你是想先回去躺会儿,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安世。”轻声说完后,面色缓和了不少的陈安国把眼睛依旧红着的陈树拉了起来,弯下腰帮他拍打灰色直裾上的灰尘。
    吸着鼻子的陈树低头看了下他殷勤的样子,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无名之火,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推开,再垮下肩膀抱住牌位如提线木偶般进了东夹间。
    揉着胳膊的陈安国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不想再自讨没趣,便出了堂屋走到东夹间的窗前,趴在破了个洞的糊窗的麻布前,瞧见陈树双目无神的抱着牌位坐在榻边,一张一合的嘴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扶着窗沿的陈树低声抱怨了两句,先是转头看了眼往外冒着白烟的东厨,然后搓着冰凉的双手往西夹间走去。
    推开半敞的房门,眉心间尽是忧愁的陈安国径直走到榻边,看双手颤抖着的陈显垂头挑沾在肉里的碎絮。
    “显儿,你到一边去,剩下的我来弄。”看不去的陈安世说着,拿过陈显手中的匕首坐到榻边,垂下头仔细的在伤口中寻找白色的异物。
    额头上往外冒着冷汗的陈安世明显的感觉到锋利的匕首尖刺进了肉里,双手紧抓住身下的麻布单痛呼出声。
    “安世,阿翁打的时候,你就不知道躲一躲吗?你总是说他脾气倔,要我说,你俩都一样。你就是多给他磕几个头,也不能让他如此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死后哪有脸去见阿母。”蹙着眉头的陈安国唠叨完,一巴掌落在了陈安世的后背上,然后接过陈显递来的帕子擦掉匕首上的异物。
    满脸委屈的陈安世刚转过头瞥了晃着匕首的陈安国一眼,就听到他继续问张开嘴巴、咬着牙齿、蹙着额头、一脸很疼模样的陈显:“显儿,这把匕首用火燎了吗?”
    陈显闻言绷住嘴角摇了摇头,随后指着西墙边的橱向目瞪口呆的陈安国解释:“阿翁,虽然没有用火燎,但用酒洗了一遍。”
    “以后说话只再说一半,看我怎么揍你。”放下心的陈安国怒声威胁完,又瞪了一眼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的陈安世,沉声让他继续趴好。
    当即止住了笑声的陈安世哭着脸用手抓住麻布单,然后等了良久都没有见陈安国再有动作,忙坐起身看着大声笑了起来的陈安国疑惑的问:“兄长,已经好了吗?”
    转了下刀柄的陈安国点了点头回答:“是啊,我记得你有刀尖药,让显儿给你涂上一些。还有,阿翁已经松了口,你上完药、换身衣服,就去跟他认个错,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以后也不能再提,知道了吗?”
    “兄长,我知道了。”愣了一下的陈安世轻声说完后,让陈显去橱里把放在最上面的槐木木匣打开,找出一个瓠形的陶罐。
    叹了口气的陈安国见他垂下头不再说话,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后离开了这里,去到东厨找赵正儿。
    片刻后,陈显拿着陈安世说的陶罐走了过来,并在他确认过后,小心翼翼的把褐色刺鼻的粉末撒在伤口上,随后跑到堂屋从橱里取出一些麻布用匕首割成布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