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后,刚把灶膛里的火熄灭了的李平急忙往下拉着卷起的袖子跑去开门,随后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外的张福、杨广年往外探了探头问:“怎么…呃…吴县丞他们不过来了吗?”
“被孙安那个老滑头请走了,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本就不想去伺候吴县丞的张福开心的回答完,侧过身子请杨广年先进院子。
杨广年不敢托大,坚持等张福、李平夫妇进去后,才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进了暮色沉沉的院子,再闻着从东厨飘出来的香味进到光线朦胧的堂屋。
李平听闻吴县丞可能不会过来,心里顿时舒坦可不少,她一点也不想把自己的榻让给别人去睡,虽然会换衾褥,但还是会让人心里不自在。
高兴的她笑着点亮了油灯,接着去东厨盛了两碗热水送到堂屋问正往橱里放竹简的张福:“我已经把饭做好了,还要不要等另外六个兵卒?”
“李婶母,肯定是要等他们的,孙父老只是请走了吴县丞和跟着他的两个兵卒,其他人还是要在这边吃住的。”起身接过水碗的杨广业笑着替张福回答,免得他会因为顾忌自己而尴尬。
右手扶在敞开的橱门上的张福在听到后,先是舒展开眉心瞥了眼坐在芦苇席上低头喝水的杨广年,随后接过水碗拉着李平的胳膊往东厨走着说:“平儿,你不要在家里吃饭了,把给吴县丞备的那些装进陶罐里带安容家去,你们一起吃。我们这里人多,把他那一份给谁都不合适,也不能干放在那里,一过夜就可能坏了。与其拿出来让大家心生嫌隙,倒不如你们几个分分。”
“可…他会不会没有在孙安家吃饭就回来了,要是那样,你上哪里再去给他变一份饭菜?”李平蹙起眉尖担忧的问。
咧开嘴角的张福笑着摇了摇头凑到李平耳边低语:“他不会回来的,孙安给他备的宴席上可不只有吃食,还有能歌善舞的美人儿。”
“你可真会胡说,咱们五井里中能歌善舞的除了葵儿,也就是孙娥,你…你是说,我的天,那孙安真不是个人,那吴县丞可要比孙娥的阿翁还要年长,他…他…真是疯了。再想往上爬,也不能把自己的亲女孙往火坑里推。他这样做,孙娥的阿翁、阿母能同意?”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依旧被气的直跺脚的李平压低声音说完,烦躁的把右手插进头发间抓了抓,她实在想不明白孙安这样做能获得什么好处。
张福看着李平气恼的样子,一把推开东厨门把她拽进去说:“你气什么,又不是我拿咱们沅儿去干这种事儿。再说,那是姓孙的干的蠢事,咱们也管不着啊。不要气了,趁现在天还有些亮色,你赶紧收拾东西走吧。”
李平闻言压住了心中“腾腾”往上翻滚的火气,正色打量了几下垂头喝水的张福后,转身走到高足案边拿起刀朝他比划着威胁:“你要是敢学孙安,我就把你废了,送宫里当个阉人。”
“咳…咳,李…咳咳…平,你…”被水呛到的张福再也说不下去,不停的咳嗽起来,弯下腰边咳边指着李平手中明晃晃的刀让她放回去。
李平见状,“啪”的一下把刀丢到了高足案上,满脸嫌弃的帮张福拍了拍后背。
片刻后,不再咳嗽的张福一把推开了李平的胳膊,在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后,抓起放在粟米缸上的陶罐塞进她怀里皱起眉头讲:“你整天就会瞎想,我要是真想学孙安,就不会舍出去我这张老脸去问宋云珠让你们住到她下去。你赶紧盛东西,我去陪杨求盗,哪有把客人单独晾在屋里的道理。”
说完之后,摇着头、叹着气往外走的张福停在房门前再次叮嘱:“还有,孙娥的事情,你不要往外讲。她大父虽然不是个人,咱们这些知情的就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如果吴县丞事后能把她带走,是再好不过;如果把她留在这里,她的日子就不过了。唉,能被送出去一次,就会再有第二次,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什么能往外说,什么只能烂在心里。”同样叹了口气的李平嘟囔说完,拿开铁釜上的芦苇帘,开始用杓往陶罐里舀羊肋肉,这是特意为吴县丞准备的。
屋外的天色渐渐暗下,舀完肉的李平在关上东厨门后,与迎面碰到的六个兵卒打了下招呼后,急匆匆的抱着陶罐往李家走去。
到李家时,夜幕完全笼罩在了大地上,站在院门前等着开门的李平听着从张家家里传来的孩子哭声,不由得暴躁起来。
虽然她在嘴上经常催促张越、李迎尽早要个孩子,但在心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养孩子的乐趣,有时还会被哄孩子不要哭闹的梦惊醒。对她来说,养育孩子意味着洗不完的尿布、熬不完的夜、听不完的哭声。
孩子的哭声似乎越来越大,正当李平想去敲张家的门去看看怎么回事时,宋云珠“吱呀”一声打开了院门,连忙请神情郁闷的李平进来。
除了这次,一顿饭间,李家的院门又响了两次,都由李安容把那些想要把人藏在李家的同门打发走。
两天后,五井里的案比正式结束,李平和张沅也回到了自己家,她们从张福的口中听说,吴县丞一连三夜都没有回张家来住。
在把张沅支开后,李平把张福拉回东夹间悄声问:“那人带走了吗?”
“我听孙安说是带走了,看他那得意劲儿,已经看不上我这小小里正了,好似自己明天取代王胜坐上乡三老之位。”张福摸着胡髭低声回答,他觉得即使带走了,凭吴县丞夫人善妒的名声,吴县丞也不会把人带回家,应该会安置在外面。
李平听后便对这件事情不再感兴趣,转身从木箱中抱出一匹布料,准备拿给张沅、李迎,让俩人各自去做需要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