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未到,金陵皇城就已经万籁俱寂、阒然无声,曾经灯火通明的百余所宫殿全部熄了灯,腹心部的斡鲁朵夜行昼伏,密不透风的蹲守在宫殿之上,连巡逻的羽林军都会刻意压低脚步声。
奚永潇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穿过层层防守来到了掖庭宫,自从元忽耶控制金陵城后,“奚方洺”成为了傀儡皇帝,他将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几乎都换成了辽元人,后宫的妃嫔悉数送给了辽元官员,而自己凭借精通各国官话一技,成为了辽元军的象胥。
白日周旋在各国大臣之间,还需把奏折与文书全部翻译成辽元文,夜里仍旧住在之前的临仙殿,只是没有了宫女的伺候,凡事都得事必躬亲。
还好元忽耶有个嗜睡的怪癖,成日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吃喝打猎,自从上回在承鸾殿见过他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于奚永潇而言,是天大的好事。
“喵~”白英看到奚永潇的身影,便躲在假山后面,低声模拟猫的叫声。
奚永潇听到假山后面的动静,于是蹑手蹑脚的跑到声源处,她看到白英满是伤痕的蜷缩在了花草里面时,经久未见的两人强忍着泪水拥抱在了一起。
“公主无恙?”白英拉着奚永潇的双手,轻声问道。
奚永潇满含泪水的拼命摇头,此时的她如鲠在喉,委屈得说不出一句话了,眼睁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被辽元人糟蹋了,不仅无法为姐妹报仇,而且自己还被贬为了庶人,没有了之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公主快些把东西交给奴婢,明日就能送出城。”白英从主事官降为了普通宫女,又由于她对金陵城了如指掌,元忽耶便让白英担任了出纳宫女一职,每日负责后宫仓库的出纳。
奚永潇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红笺,上面是用琉尚文写的小字,她把书信放到了白英手里,小声说:“务必要寄给琉尚国王尚慕南。”
白英郑重的点了点头,将书信藏在里衣中,随后十步一回首,含着泪水离开了。
看着白英离去的背影,奚永潇捂住悸动的心脏,她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天边的圆月,心里牵挂着远在南方的尚慕南。
我一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直到你来娶我。
她轻轻的呼出了胸腔一口压抑已久的气,殊不知,今晚是她最后第二次见白英了,然而最后一次,则是在翌日的紫宸殿内,元忽耶披着龙袍坐在大殿之上,手里拎着红笺小字,殿下有几只栓了链子的鬣狗正在啃食一具女性尸体。
奚永潇见到如此血腥的场景,不由得呕吐了起来,待到胃里空无一物,连胃酸都分泌不了,才停止呕吐。
“今日清晨,有一名宫女私自夹带书信想要寄出宫外,幸好被守城的瓦里发现了,这封书信上的文字,朕看不懂,劳烦象胥翻译一下。”元忽耶晃了晃手中的红笺,示意奚永潇上前:“到朕身边来翻译。”
奚永潇大体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殿下的这具女尸应当就是白英了,看样子,元忽耶应该不知道那封书信是情书,而以为是她在通风报信。
她一步一步走向龙榻,元忽耶周身的压迫感令她恐惧得不停颤抖,而高同尘站在龙榻一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坐这。”元忽耶指了指龙榻下面的席子,冷言道。
奚永潇只得乖乖听话的跪坐在席子上面,从元忽耶手里接过红笺。
元忽耶的耐心显然已经见底了,他厉声怒吼:“翻译!”
这可把奚永潇吓得浑身一抖,手中的红笺差点掉落在地,她一边啜泣,一边翻译书信。
他的性格本就因为一些先天性因素而时常阴晴不定,若非爱惜奚永潇的才华,否则她就会像她阿娘一样,被他日日夜夜玩弄在榻上。
元忽耶眯着眼睛紧盯着奚永潇,如此年轻漂亮的脸蛋,若是被錾刻刀刮上几刀,那潺潺的鲜血该有多美味啊。
奚永潇跪着将琉尚国的文字翻译成了辽元国的官话,他听完了才察觉这是一封情书,让一名宫女冒死送情书,这怎么都说不通啊,看来是这个君奚国公主在愚弄他。
元忽耶越想越生气,莫非她知道他是天阉之人了?
随着怒气飙升,他恼羞成怒的将奚永潇一脚踢翻在地,从正在吃瓜的高同尘腰间拔出一把弯刀,用剑尖抵住奚永潇的喉咙说:“臭表字,欺君罔上是吧,来人啊,把她扔进奴隶营。”
“啊?”高同尘发出了质疑的声音,随后,他又赶紧跪在元忽耶面前,为奚永潇求情:“可汗息怒,奴隶营都是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若是把她扔进去了,不死也得残,不如可汗将她赐予微臣,微臣还能学习一二,早日助可汗一统天下。”
元忽耶听到军师一席话,怒气也降下来不少,尽管奚永潇愚蠢,但仍旧有利用价值,于是便允了高同尘的话,把奚永潇草草赐婚给了军师。
奚永潇没有反抗,她虽恋爱脑,但也不蠢,嫁给貌丑的高同尘比扔进奴隶营要好千倍,纵使有千万个不愿意,可最终还是嫁了。
情书一案也以白英之命画上了句号,高同尘除了在新婚夜里强行与奚永潇行了房事外,就没有逼迫过奚永潇,她在军师府(原林府)中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直到城外的摩姜与之通了书信后,平静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