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碰到的最危险的事是什么?”
:“危险无处不在,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那时汉奸太多了!咱们这又是治安战所谓模范区,核心区!你太奶有一次真挺悬!”
:“我太奶还上战场?”
:“非得战场危险吗?走个道都可能被小鬼子当活靶子练枪法!所有的人都不易!”
:“讲讲我太奶的事!”
:“那就很早了,区队进入不长时间,你大老张爷爷被围村里了,那时还没开始并围子!小鬼子挨家挨户的搜,张春河被你太奶拉进了院子,把那把匕首抢下来扔进了粪缸里,往他脑袋上扔了一锹灶坑灰,拿着锹满院子追着打,你太奶哭的声可大了,左邻右舍围着看热闹,那家伙打的,大铁锹被你太奶轮开了扇,把鬼子都招来了,你太奶哭的叫个惨,这败家儿子喝大酒,耍钱成天不招家,回家就翻腾钱,还要去翻本!正好叫太君抓回去,好好管管!那张春河一头脸的灶坑灰,看不出面目,身上也是灰,那狼狈的,你太奶是真打啊,打的啪啪的!日本大兵拄着枪几个人看热闹,翻译还给现场解说,把小鬼子乐的,这热闹过瘾!保长手里拿着锣,帮拦着,最后气得也动手打他,叫张春河跪下。把老张折腾够呛!侦稽队进来,保长提了着破锣,叫侦稽队抓人,吃喝烂赌的事侦稽队肯定不管!闹闹哄哄他们走了!
把你太奶心疼坏了,张春河胳膊都打青了!青一道紫一道的!从那后,你太奶多了个儿子,建国后,张春河每年都来,你太奶去世,他也是披麻戴孝的。
你说你太奶当时危不危险!侦稽队是有人认识张春河的!你太奶人性好!当时大伙都帮着你太奶数落,你太奶说,有几个民兵都拿了棒子,准备拼命了,咱没枪,日本人侦稽队人多,枪多!咱要打起来会吃大亏的,生生叫你太奶给压下了!
你太奶儿子多了好几个!刘长喜也是,连小五子都是你太奶老儿子!
那是集上,日本人围上了,叫家人往出领人!区队那天有六个人在集里。日本人一个都没抓走,你太奶一手牵着刘长喜,一手扯着小五子!就从鬼子刺刀下把人拉出来!你杨树林爷爷被齐老太太领着孙子带出来,那小孙子猴着就爬上你杨爷爷背上去了!一看就是一家人。婆婆带着刚过门的小媳妇把郑钢领了出来,前边屯子八十多的老光棍领了两个小伙子出来,好多人去找人,都找不到,几个人都没够老百姓分!那可是杀头的罪过,老百姓危不危险!当时就有人想告密,背后有人盯着,告诉他,今天要少了一个人,就叫他点天灯,都是本乡本土的,谁不知道谁!他还真就没敢动!以后他也不敢告密了,吓得他尿裤子!人那,有些人就是贱!当汉奸不杀,那还得了!”
:“打仗时候呢?”
:“打仗!命就不是命!人要红了眼,枪打身上都不知道疼!你三姑他公爹!一个人拿把扎枪跟两鬼子白刃战!身上七处伤!把两鬼子捅完缴了枪,才知道被扎了七刀,也就是不致命,那时咱扎枪子握把长,占便宜!那血流的,人都没血色了。卫生员给包扎的,足足养了半年才算还了阳。
你大爷爷,枪伤身上就六处,炮弹皮现在还在脑袋里,你看他身上有好地方吗!刀伤都查不出个数。前两年去澡堂子洗澡,那些有纹身的小年轻闹事,一群大男人在池子里要干仗!你大爷爷下了池子,他都多大岁数了,两伙人竞没一个敢动手的,他们见过啥,描龙画风,还有学小日本黑社会那种花的!你大爷爷就在中间,慢慢坐下泡着,看都不看他们!澡堂老板报了警,警察来了,都不答理那两伙人,先向你大爷爷敬礼!先问老头伤没伤着,碰没碰着!把两伙打架的急的忙说没有,绝对不会让老爷子碰着磕着,我们这么些人还能护不住,肯定保护好!
他们身上的花,龙,在你大爷爷面前,啥都不是!
我最危险,那可多了!那把祖宗枪子弹招的,啥叫弹雨,我就净招弹雨,有一次三门掷弹筒瞄着我开火。十几颗榴弹把我都覆盖着了,大伙都认为完了,打完仗了,打扫战场,抬担架来给我收尸了都!我就是被震晕了,自己迷迷糊糊的站起来,把他们吓一跳,咱身上连个皮都没破!那家伙,把大伙都惊动了!这是啥!都不是幸运的事!都说这是祖宗保佑!你太奶连着给我包了三天的饺子吃,白面的!那可是伤员待遇,重伤号才有的待遇!能说不危险吗?
太多了,咱亲身经过的不说!区队那些人,哪个人拉出来都能写本书!
你区队长爷爷,有一次被逼着钻了棺材,五黄六月,新坟的棺材里,那得是啥样!盗墓的偷完死人东西,棺材留了个缝,封土也没给回填。鬼子汉奸追的紧,没处藏,饿着肚子跑不动了,一头就钻进去了!那里是人待的地方吗?小鬼子都不去跟前搜,那味道他们都受不了!他经过的多了去了!你田有财爷爷去城里,被逼到土地庙,土地庙你知道,才多大个地方,他窝在里边待了三天,最后自己是爬出来的,腿都没了知觉!
你秀才爷爷,那可是有大学问啊!多干净一个人,整个区队数他最干净!在厕所粪缸待过一白天!都中了粪毒了!
那年月,不容你想危不危险,好多时侯,明知是死,没活路,还不得往上冲,和小鬼子打白刃战,我看着的就好几个,对着鬼子刺刀扑上去!他心不知道危险,那就没想活着了,死!不可怕!死!得收回本钱!还要拿利息!转头跑了就能活吗?想啥呢?转身扑上去,抱住他,别人有机会给他一刀,不白死,最少够本!到后来,小鬼子不敢跟咱拼刺刀,两个三个都不敢跟咱个拼,就因为咱敢扑上去,手榴弹拉了弦扑上去!小鬼子吓的转头跑!他跑的了吗?咱敢扑上去,都敢拉弦,还不敢扔吗?这事你大爷爷,你爷我,你三姑公爹都干过!命!算什么!死!怕什么!这种仗都是没办法了,才打这种绝户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