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在哪里都是活。”
    “我们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的人抱团取暖，我之前也是，都准备自杀了，没想到在下水道遇到一个黑袍人。”
    “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我还可以活得这样自在。”
    “下面地广人稀，有自助食物，而且水电免费，虽然脏乱差了点，但生活成本为零。”
    “你指的是飘来的厨余垃圾，污水和不小心漏电的电线？”萧良指着旁边的污水沟，说道。
    老者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对啊。”
    “我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又不需要灯光。”
    “就偶尔烧点东西，取暖就行。”
    “我们什么都不缺，物质很丰富的——人们什么都往下水道里扔，比如烟头，钱，不要的枪支，尸体……”
    “你知道的，人们抛尸的时候总会想起下水道。”
    “而有尸体就有肉吃。”
    “只是有些尸体好吃，热乎又新鲜，除了不小心咬到几颗子弹其他都不错。”
    “还有些尸体掉下来的时候还活着呢。”
    老者有些遗憾的扫了一眼萧良，语气意味深长。
    “最难吃的是中毒死的人，肉质发苦。”
    “吃完还得晕个两三天。”
    “当然，有吃的就不错了。”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老者说到后面伸出双手，仰头看天，神情有些陶醉。
    他向萧良作出邀请：“如果你在地面上活不下去，欢迎加入我们这群阴沟里的老鼠。”
    “当我不想当都市蟑螂的时候，我就来当地下老鼠。”
    萧良握住老者的手，上下摇了摇。
    生活在地下的人们已经发展了自己的族群。
    也许炎城的人都不知道，他们的脚底下生活着这样一群人。
    本以为自己已经是社会底层了，没想到还有负一楼。
    “你说的黑袍人，是什么？”
    萧良提到正事。
    他记得之前遇到的欲望神教的林蛋大就是穿黑袍的，所以对老者身上的黑袍觉得熟悉。
    老者听到他的问题嘿嘿一笑，抖了抖身上的黑袍。
    这让萧良心中冥冥产生了某种联想。
    果然，下一句——
    “我发现黑袍人的时候，他都快膨胀成一团烂肉了。”
    “皮肤跟吹了气球一样，肿得有两米高，白花花的皮肤，看起来就像肥厚的猪油膏。”
    “当时他快死了，但临死之前想让我吃了他——”
    “爷爷，然后呢？”
    旁边的小孩扒拉着老者的黑袍，让老者再次讲出他已经讲了无数遍的故事。
    “然后啊~”老者摸了摸头上几乎没几根头发的小孩，然后揪住了小孩的耳朵。
    “都说了别叫爷爷，叫哥哥，我今年才二十五。”
    “啥？”
    萧良看着面前这个秃头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头，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六十岁打底。
    他是怎么从孙子般的年纪变成了有孙子的年纪？
    不理会萧良的反应，老头继续说。
    “我想着这么好看的肥肉不能浪费，所以我找了根钢筋，把他的肚子戳破。”
    “砰的一下！他的肚子一下子全炸开了，黄色的脂肪肥油还有肠子喷得到处都是。”
    “我听了他的话，把他吃了。”
    老者指着自己浑圆的肚子：“我整整吃了三个月，才把他吃干净。”
    “等我把能吃的都吃完之后，我的肚子就成了这样。”
    “再也消不下去了。”
    老者神奇的经历让萧良感觉自己在听志怪小说，纵使他再缺心眼，也知道事情不对了。
    那黑袍人的状况，听起来像是欲望神教七大途径里的暴食，又有点像贪婪，也许两者结合走火入魔。
    关于欲望神教的事，李大富应该很想知道。
    舒达见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便从角落走过来，说要带走萧良。
    于是，萧良在一群人不舍的目光下离去。
    面对那一群闪闪发光的眼睛，萧良缓了口气。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惦记他的肉体。
    舒达则盯着身后炽热的目光，死死牵住舒小小。
    舒小小就磕磕绊绊地跟着哥哥一起走。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萧良才开口：“你在担心他们会吃了你的弟弟。”
    萧良看出来舒达的紧张和提防。
    舒达缓缓开口：“他们看起来很单纯，但并不善良。”
    “只要你透露出任何一丝虚弱的气息，他们就像秃鹫一样围在你的身边，静静等待你的死亡，随后将尸体吞噬干净。”
    “焚烧的骨灰就洒在这条污染水道里，一直流向城外。”
    “这就是我们下水道人的归宿。”
    萧良突然止住脚步，连带着兄弟两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如果你会收拾家务，那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工作，包吃包住，只要你不介意睡地板上。”
    “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萧良淋过雨，因此想给别人递把伞。
    当年老头也是这么把他捡回去的，如今他身兼数职，挣了点小钱，也是能将多余的善意传递出去的人了。
    舒达听到这话，双眼都亮起来了，在黑暗的下水道里如同璀璨的灯光。
    随后这盏灯光又熄灭下去，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弟弟，苦笑道：“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舒达说完拒绝的话后，转身向前走去，他的身影变得更加黯淡，仿佛彻底融入这个下水道的环境。
    舒小小想安慰哥哥，于是追了上去，两人一起陷入面前黑暗中。
    “什么意思？”
    萧良打着手电筒跑过去。
    兄弟二人已经从下水道的排污口走出来了。
    萧良踩着污水走出管道，看着外面一片荒原，意识到自己又从地下穿过了高墙，来到墙外。
    不远处还能看见城卫队驻守的灯光。
    估计是地下迷宫的三个出口。
    “哥哥，星星！”
    舒小小指着天上的星星，兴奋地说道。
    “是啊。”
    要说荒野里最美的是头顶的天穹，今夜红月消失，清透幽蓝的夜空群星密布，隐隐能看到银河。
    舒达看到星星，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神情也松懈下来。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从下水道出来了，
    看弟弟这么开心，他也指着天上的星星。
    “看到那个勺子吗，是北斗七星，距离勺子的尽头最亮的那颗星是北极星，如果你在荒野中失去方向，就找北极星。”
    “它会指引你回家的方向。”
    萧良也抬头仰望夜空。
    以前老头坐在院子里乘凉的时候，也会教他认天上的星座。
    但总是嫌他笨，缺乏想象力，一点也认不出那些星座。
    就当三人抬头欣赏夜空的时候，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射到舒达身上，逼得他闭上了眼。
    “谁？！谁在那里？！”
    一道严厉洪亮的声音从灯光方向响起。
    萧良眯着眼看到了几道人影。
    随即三人身上出现好几道灯光。
    当对面的人看清灯光照射的人后，直接发出警报：“是诡异！有诡异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