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不得已,”是刘盈在问话中常用的话语,当然他本人实在太稚嫩也太装不出凶狠的样子后来就逐渐把这句话的使用权让给旁人了。
如果不是丰富的审讯资料,刘盈还真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还有那么多和自己一样喜欢打抱不平,英雄救美,为弱女子施加救命之恩的好人。一般情况下,刘盈会掏出档案,讲述这家的父兄,远房兄弟子侄们的恶行是如何为家族的利益而服务的。少数时候遇到好看的,刘盈更是非常恶意的直接在女子依靠着对白马王子的幻想中恶狠狠夺走女孩子的初吻,然后表示就是你的情人亲手把你推入宫中的哟。
更为恶趣味的是这家伙还喜欢用自家人审自家人的事,以及暗面和明面的职务是不分离的,至少他自己亲自带的那部分女学生是一定有机会跟着见见世面的。
也正是刘盈这向来不惮于出卖色相和名声的手段,搞得不少觉得皇帝陛下还不错的女学生们都被逼到了统一战线。
一个十二岁就遍尝美人唇舌,善于玩弄少女心中点点希冀的大恶魔活该得不到宽恕。如果说长安城中暗面的诸事让学生们丧失了对于国家,对于家族正义的妄想的话,那么宫中的阴暗,毁去的则是姑娘们可怜的少女心。
想要开后宫不难,后世包下一整栋楼养几百名情妇的新闻都有,给足利益就行。想要纯洁的,未被世俗污染的少女接受第三者的存在就难了,不过也不是没有道路,证明那个男性是特别的,万中无一的,比起他人的全部更值得拥有部分。
刘盈的身份确实是特别的,可是他宁愿在一部分人面前卸掉这身份。那么又凭什么拥有这些在钱财,才智,权力上已经近乎站到了巅峰的女子们一同的侍奉呢。
刘盈要教就全教,不仅讲解自然科学的知识,也讲解阶级社会的本质。讲解封建社会下底层的关系是人从属于人,既然是人与人之间的隶属,那么权势者对一无所有,无主之人的凌虐就近乎一种必然。皇权解决不了这种问题,因为它正是最大的所有权。
单纯的政治体制改革也解决不了这种问题,议会共和和全体男性公民的普选权差了数百年,离女性被承认为政治上的人又过了许久。奴隶制下,依然可以有贵族的共和,那时候,平民百姓甚至祈求一位无所不能的狄克推多,独裁者,保民官。只有皇帝才能保护平民,听起来荒谬,实际上并不荒谬。
中国历史上要讨论共和,未必一定追溯至西周,魏晋的世家门阀,宋朝的刑不上大夫都是很好的演示嘛。真正完整的革命必须建立在自觉的无产阶级的基础上,需要普及的政治教育和政治组织能力。“六亿神州尽尧舜”的愿景意味着每个人都是自由的自觉的政治参与者,所谓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不受世俗经济压力的强迫,不受暴力的约束,能够以自己的意志对一切强权说不的意志。
然后这样一个慷慨的演讲者就在学生们面前暴露了本性,那时长乐宫刚刚落成,宫人队伍的急速扩张带给了吕雉不小的压力,刘盈只能说稍微懂点人事和询问技巧,每个入宫的人都需要交代自己的生活背景和经历,同时应付层出不穷的细节询问,除了同乡间,友人间的分别交叉问询,还会另外委派人员到各自的家乡与当地官吏进行检查。
编一套生活背景很简单,可惜细节才是魔鬼,事实上在这种问话中最有问题的不是每次都能聊出有区别的不同信息的人们,而是在十遍询问内就找不出新的话语的家伙,因为编造的生活背景往往过于单薄,而使用自己真实人生的细节去填充总能漏出蛛丝马迹出来。对应不同背景的还有生活习惯,以及身体上的操劳与旧伤带来的痕迹。经典的例如城市贫民对尿桶的使用一定比乡村人更熟练,每日晨起都不会忘了去倒,迷糊性子和手脚不利落的是不该进宫的,万一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那就更可笑了。
良家子的女儿可以不会骑马,但是若是说卫子夫这样的骑奴家人不知道马草割取的细节,避免潮湿的饲料影响马匹的健康那可就太可笑了。水乡人家被水浸多次,手指泡发而又干燥造成的皲裂,与干旱地带的斑点状皮损也是不同的。刘盈不是全才,但是论侦查思路,浸淫侦探小说和间谍电影多年的他比起此时人的眼界一定更为宽广。张良的水平自然更高,可都是一个老师教的,也破不了招。
毕竟也没什么实际损失,地牢暂时还用不上,监牢都是木制的门栅配上内嵌的标准铁锁,地面也是木板,一应卫生条件并不比宿舍差了,凹面镜的强光大灯配上车轮战的问询已经足够,刘盈是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的,即便是亲人的死路也不会。交叉监控,宫内有人这种事吕雉都想得到,新人们居住的永巷都是独立的检疫单元,人与人之间被打散,被带走进行专门的治疗都是常态。处置这些事的框架就得靠类似全景监狱的机制尽可能减少一线看押人员,二线三线看押人员与在押对象的隔绝在有了枪支之后是很好处理的,一线人员都是刘盈的学生等绝对亲信。
萤是第一个被抓的,也是抓捕之后反抗最为激烈的,其实在接受了数次问询之后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自己被发现的现实。幸亏对少女的培养不够全面,睡梦中的拘捕很好保证了衣带里的毒药不能被吞下。
那是两个幽灵般潜入的女子,在二更时分借助特殊的没有响声的铜制好得保证了隐蔽性,随后将少女扣翻在床上,掐开檀口就塞进了一枚系着麻绳的木制塞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