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展结束搜魂术，程九九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
    她扯了扯领口，受合欢之体影响，身体慢慢变得有些燥热。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她都生出些许免疫力了，倒是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
    她悄悄瞥了眼那个清雅出尘的少年，心里滋生出一种想要将他的淡漠疏离通通融化的渴望。
    但是……这个时机实在算不得好。
    程九九按捺下心浮气躁的妄念，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把人送去监察司吧，她是魔族。”
    监察司有一封魔塔，专门关押魔族。
    她没有过多的精力与魔族周旋，还是交给监察司好了。
    陈敏疑惑道：“就这样？不——”她抬手比划了个抹脖灭口的动作。
    程九九莞尔道：“那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封魔塔不见天日，日复一日的关押，在模糊的时间观念里逐渐变得混沌，与黑暗常伴，苦难加身，才是生不如死。
    程九九停步，微微仰头看着面前清雅出尘的少年，腮红稠丽，双手搭到少年肩膀上，轻轻呼出一口热气：“你要看看她的记忆么？”
    软软糯糯的糖音裹挟着一丝酸意，给陆万里逗笑了：“不必了。”
    “我已经联系唐队了。”他打横抱起状态不太对的程九九，边叮嘱陈敏：“唐队晚上到，辛苦你再守守。”
    “哎，等等！”陈敏赶紧把人叫住，“小九，姚倩倩应该被人下蛊了吧？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个啊……”程九九支棱起脑袋，一脸的幸灾乐祸，“她攀附裴东来裴少主，结果没想到裴东来会给她下蛊试图控制她呗，说白了都是算计，最后栽裴东来手里了。”
    “那这个蛊虫能取出来么？”陈敏乌黑的眼圈一瞬间变得极为明亮，跃跃欲试的。
    程九九笑道：“反正唐队晚上才能到，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随便你想做什么。”
    陈敏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兴奋的转身凑近神智有点不太清醒的姚倩倩。
    姚倩倩：“……”
    姚倩倩肠子都悔青了！
    可是她都到南阳了，裴东来为什么没有找到她？
    姚倩倩恍惚觉得，落裴东来手里都比现在的处境强！
    ·
    “还好吗？”陆万里低声问怀中人。
    程九九眼波流转，只觉得浑身热热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沁了一层又一层……“不太好。”
    她没忍住一口咬上少年白皙的侧颈，含糊道：“没办法完全免疫。”
    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不禁歪了一瞬，“就姚倩倩那体质，交给监察司妥当吗？”
    “我怕唐队长受不住美人计，让姚倩倩给跑了。”
    说着说着，程九九真有点担心了。
    “监察司有抗性药的，”陆万里淡淡道，“你就别操心了，闭上眼睛，养养神。”
    程九九仔仔细细舔掉他侧颈被自己咬出来的血痕，哼哼唧唧道：“我难受……”
    陆万里瞬间抱紧了怀中人，“且忍一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啊……”水雾迷蒙的杏眸稍稍清醒一瞬，“我在姚倩倩最近的记忆里看到了许珊珊。”
    话音刚落，房门打开，叫张辰逸听了个正着。
    张辰逸瞬间闪现过来，陆万里抬手一压，把怀中人绯红靡丽的脸按到自己颈窝。
    张辰逸留意到自家队长的小动作，差点没忍住上手扒拉，“小九，你刚说什么？”
    “最近……是多近？”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许珊珊？
    张辰逸心里竟生出了一丝侥幸。
    程九九脑子有点晕，不由直接点名：“张辰逸，你不是已经接受了吗？你到底怎么想的？”
    依她看，到此为止，两不相欠，各自安好，互不打扰，确实能得自在。
    张辰逸愣了愣，心思几转，轻叩心门，到底只说了一句：“无论如何，我终究还是盼着她能好好的。”
    “哎，不是，小九，你怎么突然提起许珊珊了？”林笑笑疑惑道。
    程九九叹口气，怪自己脑子不清醒，提许珊珊干嘛……“许珊珊变成了人蛇，我以为她会留在浊世，那个样子和死了也没区别。”
    张辰逸：“……”
    变成人蛇……那得多痛苦啊！
    张辰逸轻轻垂眸，有点心疼，但除此之外，似乎就没有多余的情绪了。
    ……他其实在看见许珊珊的尸骨时，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就已经被他彻彻底底的放下了。
    如今也只不过是，有些惦念，希望故人安好。
    “没想到她会安然无恙的回到现世。”程九九想，师父还是手下留情了。
    “那你说的最近一次见到许珊珊，她可安好？”张辰逸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语气甚至都没什么波动。
    赵小石和林笑笑看了眼张辰逸，见他是真的放下了，不由为他高兴。
    他们终究是张辰逸的队友，自然是力挺张辰逸，希望他能洒脱些，莫要为情所困、所心伤。
    “我只透过姚倩倩的记忆看到毫发无伤的许珊珊他们也往南阳来了，”程九九说，“旁的我也不清楚。”
    “算算日子，许珊珊他们应该已经抵达了南阳，就是不知道现在人在哪里。”
    程九九实在压不住身体里的燥热了，唇瓣不禁蹭蹭陆万里的颈窝，无声催促他离开。
    陆万里给张辰逸留下一句“如果放心不下就出去找找看”，然后大步离开。
    张辰逸回头看向队友们，“我……”
    “磨蹭啥啊，想去就去。”赵小石摆摆手，“又没人拦你。”
    张辰逸便笑了笑，化作一缕清风瞬间从原地消失。
    赵小石摸摸后脑勺，摆摆手让几个姑娘到房里等着，他下去柜台开房。
    ·
    夜幕低垂，正是春风楼热闹的时候。
    却也不是屋屋都有客。
    这地方有点特殊，换过了床单枕套，程九九才愿意躺上去，借地儿解药性。
    ……
    唐挽月万万没想到春风楼会是这种地方，表情都凝固了刹那。
    他还以为是个喝茶的风雅地儿，却没想到那位光风霁月的陆队长私下里竟是这种德行？
    唐挽月拉着脸，生人勿近的上了楼，愣是没有一个姑娘敢占他便宜。
    唐队长站在目标房门口，那些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从四面八方清晰的传到耳朵里，让他颇有几分不自在。
    ……被困在轮回列车上太久了，他都忘了红尘是何等模样。
    唐挽月嘴角微抽，无视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抬手敲门。
    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吃了抑制的药……合欢之体，他也是许久未见了。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敏诧异道：“唐队长怎么亲自来了？”
    “合欢之体过于霸道，我怕出岔子，干脆亲自走一趟，比较稳妥。”
    进了屋，唐挽月才发现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姚倩倩，已然现了魔相，满脸的怨憎惊怒。
    唐挽月略觉奇怪，“陆队长呢？”
    陈敏表情一滞。
    唐挽月：“你家队长故意选的这个风花雪月的地儿？”
    陈敏：“当然不是！误打误撞而已。”
    唐挽月：“这只魔都已经被你们控制住了，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这地儿终究不合适。”
    陈敏：“……”懒得换地儿呗。
    唐挽月也看来了，不由摆出长辈的架子数落道：“你们还很年轻，莫要纵情声色，坏了身体。”
    啥也没干的陈敏：“……”
    “姚倩倩我就带走了。”唐挽月往姚倩倩手腕上拷上特制的手铐。
    姚倩倩浑身乏力，跑都跑不了，完全成了那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监察司……不算绝路。
    姚倩倩盘算一番，到底还是不想寻死——活着多好啊！
    只有活着才能拥有想要的一切！
    唐挽月扛起姚倩倩就走，毫不拖沓。
    陈敏见状，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指尖微动，掐住了扭动挣扎的黑金色蛊虫。
    她擅毒，不擅蛊。
    陈敏关上房门，把黑金色的蛊虫举到眼前细细查看……认不出来。
    黑金色的蛊虫试图咬破陈敏的手指钻她皮肤里去，等真的咬破了手指的皮肤，它却又吐着白沫儿往后退，恨不得离陈敏指尖的伤口越远越好。
    ……怕毒？
    那陈敏可就不害怕了，她捏着虫子敲开了林笑笑他们那间屋的房门，是虞清棠来开的门。
    走廊上亮堂堂的，那门一开，虞清棠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扭曲蠕动的肥虫子，给她吓了一跳！
    虞清棠眼明手快的看见了举着虫子的陈敏，顿时按耐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虞清棠往旁边让了让，却见陈敏站在原地没动，疑惑之下她探出头，顺着陈敏的目光看去——
    程九九和陆万里牵着手走了过来。
    “进去说。”陆万里淡淡道。
    揶揄的目光落到程九九身上，程九九摸摸鼻子，抿着嘴有点不好意思。
    她情不自禁的就往陆万里身后躲了躲，端的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只是她的目光忍不住瞥向了被陈敏钳住的黑金色蛊虫，没觉出什么异样来。
    “你给取出来了？”她倒是挺佩服陈敏的，不嫌麻烦。
    陈敏点点头，边往屋里走边说：“它咬人，但是害怕我的毒血，不敢往我身体里面钻。”
    程九九：“……”
    众人：“……”
    听听，这个毒妇说的是人话吗？！
    众人一言难尽的看着陈敏，又见后面不再有人进来，赵小石不由问了句：“唐队长呢？”
    陈敏说：“走了。”
    赵小石：“啊？这么快就走了？都没跟唐队打个招呼……”
    陈敏：“估计以为你们不方便吧。”
    赵小石：“……”艹！老子的清白！
    真正不太方便的陆万里：“……”
    由着大伙儿围坐桌边凑一块研究蛊虫，他倚靠着窗框给唐挽月发了几条信息寒暄一下，这才回到桌边去看蛊虫。
    ·
    唐挽月趁着月色，回到了飞梭之上，扔下姚倩倩。
    姚倩倩头昏眼花的蜷缩着身体，但还是努力睁开眼皮看清了控制飞梭的人……“狸奴？”语气微妙且惊喜！
    唐挽月：“……？”
    狸奴慌忙解释道：“师父，我不认识她！”
    这点唐挽月还是相信的，他暂且没管姚倩倩，先问便宜徒弟：“真的不下去见见他们吗？”
    狸奴默了默，缓慢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既是萍水相逢一场，那便不好过多叨扰。”
    “我希望，再见的时候，我已有了底气，可以同他们并肩作战。”狸奴的眼里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野心。
    唐挽月挺满意他的这份野心，忍不住拍了拍便宜徒弟的肩膀，鼓励道：“那就好好修炼！”
    这么好的苗子当然得跟着他唐挽月练箭。
    唐挽月的心里不无得意。
    “是，师父！”狸奴现在一心想学本事，想要尽快提升修为！
    在西陵杨家受了那么久的磋磨，如今有了一条不用多走弯路的坦途，他自然要抓住机会！
    狸奴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南阳城，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朝着前方，没有再回头。
    姚倩倩目光微闪，意味不明的打量着狸奴单薄瘦弱的背影……这家伙是失忆了吗？
    她绝对没有认错，这家伙就是狸奴！
    没有魔息……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人间界怎么混的，竟然——混得如此之惨。
    察觉到唐挽月打量的目光，姚倩倩回眸一笑，大大方方的任由打量，“我就是觉得唐前辈的徒弟有点眼熟，恍如故人。”
    唐挽月：“……”
    挑拨离间？
    但最初的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难不成这个姚倩倩真与狸奴之间有什么瓜葛不成？
    “没有别的意思。”姚倩倩这话一说，那挑拨离间的意味顿时扑了唐挽月满脸。
    唐挽月：“……”
    这姑娘是不是有点有恃无恐了？
    分明之前都是恼怒惊恐的害怕模样……这种转变就是在她上了飞梭之后。
    尽管唐挽月不想承认，但他着实得谨慎些，别刚得的徒弟一不小心就折了。
    唐挽月没有理会明显有话想说的姚倩倩，低头捣鼓智能机，给陆万里发消息打探打探。
    无论如何，徒弟还是要保一保的。
    ……说起来，他也确实不太清楚狸奴过去的底细。
    唐挽月瞥了眼姚倩倩，眼皮不由得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