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云正看得入迷,忽然前院一阵嘈杂,就听有个掌事家丁来报夫人:“夫人,捉到贼子一人,闯入前院家丁屋中翻找东西,被我们发现擒获,他尚未得手,该当如何处理?”
“这贼人也不消停……”夫人咕哝了一句,见李舒云在场忍住咒骂道,“通知老爷了吗?”
“已经差人去报了。”
“由老爷做主吧。”
不一会儿,那去报告老爷的家丁过来说道:“夫人,老爷说放了吧,再给他两个大洋。”
“老爷当真如此说?”
“老爷确实这般吩咐。”
夫人满脸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常态道:“老爷的心性真是变了,就按照老爷的吩咐办吧。”
“是。”
前院又恢复了平静。
后来,这件事情也不知怎的传的天津人人皆知,都道孙大帅果然诚心向佛,改了心性,一时传为美谈。
而此时有一人对此事却嗤之以鼻,此人叫做石剑鞘,原名石古兰,她的父亲石从斌是奉系大将,在与直系的直奉大战时被当时的直系主帅孙方擒获,并枭首示众,暴尸户外,以达到震慑敌人的作用。
石古兰当时得知后悲愤不已,对孙方恨极,发誓定要报杀父之仇,并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石剑鞘,以铭心志。
石家是个军人之家,渊源流长,石剑鞘的堂兄石忠诚自幼丧父,全靠石剑鞘父母的细心呵护和大力栽培才长大成人,并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以后,又得到石从斌明里暗里的帮扶,在军中平步青云,任职烟台警备司令。
而石剑鞘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第一想到的就是找这位堂兄帮忙,凭借他的力量,寻觅时机刺杀孙方还是很有可能的。
然而当石剑鞘去求这位义兄时,却得到了时机未到,怎么轻抛生命的回复,石剑鞘见自己的义兄也是堂兄如此贪生复义,还在眷恋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她的堂兄并不是铁骨铮铮知恩图报的血性汉子,倍感失望,随即立志亲报父仇。
她对堂兄如此说道:“没有你,他的女儿也照样能报仇,你就等着看吧。”
之后,她就与堂兄断绝了兄妹关系。
三年之后,石剑鞘又认识了堂兄在保定军校的同学时任山西军阀阎锡山部的谍报股长施进功,当他得知石剑鞘因父仇未报而悲愤难消,立刻表达了深切的同情,而且义形于色,将胸脯拍的山响,毅然决然地表示待时机成熟时,自己愿替石剑鞘去完成这项难以完成的任务,虽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古道热肠的侠义之士,石剑鞘内心充满感激,她甚至觉得能嫁给这位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是自己莫大的幸运,于是以身相许,但是转瞬几年过去,施进功已升任旅长,依然没有履行诺言的迹象,为此,石剑鞘多次请夫履约,不想丈夫却以家庭所系儿女情长为由,推延践约时间。
石剑鞘看穿了原来她的丈夫也是个伪君子,于是不再指望他了,忍无可忍之下带着孩子回到天津娘家,同时也不再幻想有某位侠士出面替她报仇,自己的杀父之仇自己报。
然而自己连孙方的住址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也不清楚,要报仇也没有那么容易。石剑鞘搜寻着会有孙方消息的各种渠道,居然就让她听到了孙方中秋夜放走贼人还给贼人大洋的善举。
不管他现在是否一心向佛,当时的罪孽都不能一笔勾销,石剑鞘心里想到。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一个算命先生的摊子上看到了孙方的照片。
“先生,你说这位是孙方?”
“正是。”
“就是以前那位五省联帅?”
“不错。小姐似有心愿未了,可要算上一挂?”
石剑鞘听闻心中一怔。
“确如先生所言,先生给我算算,我心中所愿是否能实现?”
石剑鞘心想这倒也是缘分,于是就在算命先生的摊子前坐下,仔细观看孙方的照片。
照片中人面相圆滑,一耳大,一耳小,一看就是个擅长投机取巧的人。
“请小姐随意写个字。”算命先生递过纸笔说道。
石剑鞘心中出现了一个“正”字,自己为父报仇,乃是正义之举,随即就在白纸上写了个“正”字。
算命先生拿起白纸观看了片刻,捋着胡须说道:“这“正”字解意为一次即止,小姐的心愿第一次尝试就能如愿,这字体书写铿锵有力,正气浩然,可以保护小姐事成后全身而退。”
石剑鞘听后大吃一惊,这算命先生并不知道自己心所愿是要刺杀孙方以报父仇,怎能说出全身而退的话。若自己真的能刺杀成功,还全身而退,这……
石剑鞘有些不敢想,不管自己是否能全身而退,这仇自己报定了。
心里暗暗记下孙方的长相,给了算命先生一个大洋,就去接儿子放学去了。
“妈妈……”还在上幼儿园的儿子张开双手向自己扑过来,此刻石剑鞘内心是十分幸福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要去刺杀孙方,不管刺杀是否成功,不是被枪毙也得去坐牢,以后就不能再陪伴自己儿子的身边,想到这里,石剑鞘忍不住抱紧儿子小小的单薄的身体,希望能把这份温暖与柔软牢牢记在心里。
然而第二天,儿子就莫名其妙发起了高烧,石剑鞘抱起儿子心急如焚来到儿童医院急诊室。
尽管医生已经做了退烧处理,但是退下的温度过了药效后又再次上升,如此反复了好几次,自己跟儿子都彻夜未眠,摸着儿子冰凉的小手,这预示着新的一波高烧已经在酝酿。
刚开始儿子还因为不舒服而哭闹,后来的高烧却让儿子几度抽搐晕厥,而现在虽然抢救了回来,儿子也已经被反复的高烧折磨得奄奄一息。
父亲的大仇还未报,自己只有母亲和儿子,儿子千万不能出事情。石剑鞘虽然心乱如麻,但是内心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