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传音突如其来,冲入她的耳朵。
她当即说道,“怀治哥哥,我们下去看一看吧。”
渔阳怀治一点头,“好。”
战船随即向下方缓缓降落而去。
初冬的北域,满眼萧瑟,到处枯黄一片,时令已过小雪,但尚未落雪,从高空中看上去壮阔的山脉,到了近前也与其它山脉无异,寻常的树木与岩石,寻常的山峰与山谷。
忽然,陵尹浅予眸子一亮,惊喜道,“怀治哥哥,那里有殿宇!”
渔阳怀治淡淡道,“那是我父王与母妃避暑的地方,夏季常来此,山腰处有一座蓝星湖,夏夜里湖水泛蓝,星光如鳞,很是美丽,不过到了冬季会干涸。”
陵尹浅予听着,突然生出一股向往,“怀治哥哥,我们去看看吧,干涸了也不要紧,去看看见证你父王与母妃伉俪情深的地方……”
突然,她顿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旋即媚然一笑,道,“算了,还是夏天去好一些……听说有座骁骑峰很奇特,我们去看看吧……”
渔阳怀治对这突然的转折并不意外,点头回应道,“都听公主的。”
战船随即调转方向,向着山脉深处而去。
渔阳怀治瞥过那两个专长探藏寻古迹的老者,心下寒意如眼前连绵刺骨的北风。
这一趟是躲不过去的,是曾师叔祖的阵法厉害,还是这两个老家伙的手段厉害,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战船平稳低行,水漂色的船身在一片蜿蜒的枯黄中缓缓行进,如一尾未经风雨捶打的鱼儿游进了满是泥沙的滔滔江水中,两下极其突兀,格格不入。
约莫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座山峰,峰顶高低错落,从某个角度看去,像一个骑卒跨在战马上飞速狂奔,山顶一块如拱桥一样的巨石,犹如甩出的马鞭,眼看就要落在战马的屁股上。
忽然,渔阳怀治眼眸一跳,他竟在山顶上看到了一个身披麻袋的身影,这身影还冲他抱了抱拳。
等他再细看去,却全无踪迹,周围之人似乎无人发现异常,他微微凝眉,不可能是他看错了,山顶绝对有人!会是谁??
他正思索着,一道传音传到耳畔“大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他当即回问,“你怎么在这?”
“大殿下,说来话长,有时间再细说,船上有锦衣,那两个老家伙也非同一般,我先去迎风处采采风。”
等他再回音,那声音已不见踪迹。
眼前骁骑峰越来越近,渔阳怀治只能不动声色地留意起四下。
“怀治哥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山与岩石如此相得益彰的山峰。”
许是受周围一片枯黄影响,陵尹浅予的声音竟也少了一些妩媚,多了些许正常人的音色。
“那块巨石,传说是古时候两位大能交手导致的,若无事迹流传下来,可能真会被看成是灵气世界的鬼斧神工,但实际上,那不过是前人人为的罢了。”渔阳怀治很是平淡地说道。
陵尹浅予的眼角飞起一丝嗔怪,唇角却含着笑意,显然没有把人为二字往心里去。
她循着渔阳怀治一刹那的目光,看向那两个从登船就一直在忙碌的老者,美眸中也闪过了一抹肃凝。
沐天波与戈千月似乎并不怕被渔阳怀治识破,明目张胆地运用着最拿手的寻脉手段,正如天帝所说,“朕的疆域,想怎么查就怎么查!连王位都是朕给的,难道还要朕忍气吞声不成?!”
陵尹浅予刚看过去,就瞧见沐天波的眼眸动了动,扭头朝戈千月看了一眼。
冷面愚公亦回望了他一眼。
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是不约而同地跃出战船,飞到了山峰之上。
陵尹浅予眸光一惊,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沧澜大世子,却见渔阳怀治虽面容冷峻,却仍称得上平静如山。
两人直接飞上山顶,定然是发现了什么,但渔阳怀治怎么跟没事人一样??就不怕暴露些什么吗?四方王侯,若说哪个没有藏点私货,她还真不信。
心中百转千回,黛眉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公主,气定神闲。”
一道熟悉的传音入耳,陵尹浅予瞬间回神,立刻调整气息,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整个战船上的注意力,几乎全在骁骑峰顶上,北域的侍卫全都面色肃穆,气息虽波澜不惊,却仍让人望而生畏。
两个老家伙在骁骑峰足足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返回战船。
陵尹浅予一直是妩媚又高傲的姿态,淡定得仿佛天卷地动也与自己无关,实际上一颗小心脏跳动得如敲小鼓,始终没有安稳下来。
渔阳怀治倒是心静气平,没有任何不虞之色。
“公主,已日过三竿,两位老前辈也已忙完,不知小臣是否有幸请公主与两位老前辈小饮一番。”
陵尹浅予媚然一笑,道,“怀治哥哥,你又忘了,要叫我浅予妹妹。”
“公主提醒的是。”渔阳怀治点头道,转身又望向那戈千月与沐天波。
“两位前辈一路辛苦,晚辈特备了些北域的特色酒食,不知可否赏光小饮几杯?”
两名老者对视一眼,一腿只剩腿骨的沐天波一挑胡子,说道,“沧澜大世子,就不必假惺惺客套了,老朽两人乃是为天帝办事的,不是一顿酒就能套近乎的。”
话说的如此赤裸裸。
手拿灰白拂尘的戈千月倒是给了个歉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仍是一副冷面,他语气冰冷道:“沧澜大世子见谅,老道二人受天帝之命,探访沧溟大陆各处的古迹与灵石矿藏,须得对天帝从实禀报,今日若先喝了沧澜大世子的酒,回头又在天帝跟前说北域的坏话,免不了被唤作是小人之为,老道二人的心里也过不去,就不叨扰大世子了。”
“此外,既然与大世子说开,那午后,还请往无归崖去一趟。”
说完,戈千月拱了拱手,算是给了渔阳怀治这位世子殿下一些薄面。
渔阳怀治挑唇一笑,道,“无妨,都是天帝治下的臣子,本无须如此见外,但既然两位前辈要避嫌,那晚辈也不会强人所难,无论无归崖还是别处,只要两位老前辈想去,只管通知晚辈便是,北域行事坦荡,绝不会违逆天帝旨意。”
说罢,他兀自转身,朝船舱方向伸出一臂,道,“公主请。”
陵尹浅予勾唇垂眸,莞尔一笑,迈开盈盈小步即向内走去。
渔阳怀治也不管两个老家伙是什么脸色,伴着陵尹浅予就入了船舱。
当下落座后,随船侍从陆续进入,开始摆宴。
一名年长的侍女进入了渔阳怀治的视线,这侍女相貌普通,气息收敛,始终面沉如水,两眸微垂。
但渔阳怀治心知肚明,刚刚这狐媚子公主本气息微乱,心跳如敲鼓,正是这名侍女传音,才让陵尹浅予恢复如常。
伴君如伴虎,看来公主殿下的荣华也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