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之中,白芒刺眼。
庾弋打量着四周,却不知白芒从何而来,似乎每一处都在发光,却看不到任何物体。有轻微的能量波动,但这能量既非灵气,亦非他此前见过的任何一种。
他心中打鼓,却只能咬牙前奔,若放那小子逃离掌心,很可能明日便会如密信一般出现在天帝的面前。
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息骤然掠过他的身周。
庾弋面容一肃,立刻调转方向追了上去。
那气息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时而蛇形时而如浪涛,庾弋只能跟着他纵横在漫无边际的白芒中。
忽然,一道身影停在了他的前方。
双方相隔不足十丈。
庾弋看不清他具体的身形,只能看到一个墨黑又模糊的轮廓,比平时的身形要略小一些,但那刻意隐藏却根本躲不过他探查手段的气息是骗不了他的。
“阎距!”
他大喝一声。
“你要私自离队不成?”
模糊身影似乎侧了一下头,却看都没看他,继续向前奔去。
庾弋急忙紧追而上,心里却开始忐忑。
此间无标无计,亦看不到尽头,若是持续深入,不知能否安然返回?
他脚下加速,身形急纵,打定主意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修为与地位都远低于他的同袍彻底手刃。
但他的速度一升,阎距的速度也骤然提高,甚至比他还要更快。
“怎么回事?难道他隐藏了修为?”
“不可能,气息明明是二境。”
“那是用了秘宝?……”
他的心底骤然凛冽,锦衣使者身上有多少宝贝必须上报,这也有助于他们平时派发任务。但若有人手里有他不知道的秘宝,则必定意味着秘宝的来处非同小可,已经越过了必须上报这一条令。
越深思他的心底越冷,能越过他的只有两人,大统领宗铭荻,以及……天帝!
心中冷意如冰,杀意如荼,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再放过这小子了。
他边追边在四周留下痕迹,未知的世界,他必须给自己留下退路。
两下追奔足足一刻,模糊身影忽又停了下来。
庾弋面容狠戾,脚下速度不减反增,同时长剑出手,凌厉的杀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阎距后背!
阎距恍若未觉,直身未动。
三丈、两丈……杀意眨眼已欺至阎距身后,眼看就要洞穿心脉,呼地一下!
原本模糊的轮廓骤然转身!
庾弋一惊,杀意与剑刃一同刺穿了此人的胸膛!
万籁俱寂。
两者近在咫尺。
庾弋惊异的看着眼前之“人”的面容。
两人身高相仿,只是眼前之人却并非为人,而是由一块块方寸大小的骨头拼聚而成,从头到脚,连同手臂,全是密密麻麻的骨头与粗糙的缝线!而每一块骨头上都刻着一个特殊的符印。
锦衣使者的命魂印!
每一名锦衣使者在穿上锦衣之日便刻在头顶骨与本源之上的符印,即是秘法力量的承载处,也是控制每一名锦衣的关隘所在!
他仔细观察着这些符印,渡劫一境、二境、三境……连三境的头骨都有,而且数量不少!
庾弋惊呆了。
心底一阵阵发凉。
这是何等的手段竟能诛杀掉这么多锦衣使者,又得杀多少锦衣才能拼聚成这样一副真人大小的身躯?!
“呼……呼……”
两道气息自符印假人的鼻孔里呼出,仍是阎距的气息。
庾弋惊讶地看向此“人”的脸,却见几块脸颊处的几块骨头动了动,似面容抽搐,随即整个脑袋便耷拉了下来,阎距的气息也随之溃散,符骨假人如死尸一般失去了所有生气,只剩穿插在符印骨头之间的剑刃。
庾弋此时已明白,这气息不过是吸引他来此,根本不是阎距本人,换言之,也没有人要向天帝城通风报信。
“咻!”
他后退一步,一把撤回长剑,阴鸷地看向四周。
他坚信将他吸引至此的人,定在此间中!
“不亮个相吗?”
他阴鸷地冷斥道。
四周寂静无声。
“怎么,将本统领吸引至此,又怕了吗?”
“你既能斩杀如此之多的锦衣使者,修为必定不弱,很可能还要强于本统领,不如出来会个面,是敌是友,也分清道明!”
四周仍寂静无声,只有白芒刺目。
“扑哧……”
一道笑声入耳。
庾弋迅速转身,却瞬间面容大变。
本在两步之距的符骨假人已来至他的身前,并将一只手臂插入了他的心脉中!
“你……”
庾弋面容痛苦,一手抓着假人的手臂,一手提着长剑,殷红的血液已经顺着符骨拼接的缝隙滴淌而下,渐渐汇成一条红线。
“呵呵呵……” 符骨假人张开嘴笑了一下,笑声异常诡异。
“削了你们这么多头骨,竟还分不清敌友吗?不过若做朋友也不错,但是……”
“唔唔……”
假人的手掌动了动,痛苦瞬间蔓延至庾弋的四肢百骸。
一张被绳子粗糙缝制满是符印的脸缓缓凑近,符骨牵动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得纳投名状!”
庾弋抓着假人的手臂,一动不敢动,他的肉身才初具形态,尚未完成,若此时心脉甚至整个肉身被毁,那他短时间内恐怕再难寻到充足的能量来帮他重塑肉身,更重要的是他的修为将会跌境。
“你想要什么?”
他面容颤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满是符印的脸动了动,又凑近道,“其实有更好的办法,搜魂!亦或让爷爷我收走你的一魂!”
“不!”
庾弋双眸怒瞪,面容颤抖得更加厉害,不仅因为假人的侮辱之词,更因为锦衣使者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一旦被搜魂几乎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代了出去。而收走一魂,更不可能!
“呵呵,你似乎没明白当下的局势,现在是爷爷我掐着你的心脉,你这肉身跟刚破壳的小雏鸟差不多,轻轻一捏……”
它真捏了一下。
庾弋瞬间双眸翻白,几乎元魂出窍。
“打开你的元魂,让爷爷我好好搜一搜,若等爷爷用强,嗯……你的感受可不会太好……”
庾弋咬着牙,心底默念法诀,将元魂死死禁锢起来。
“不识好歹!”假人摇了摇头,“爷爷我最喜不识好歹的硬骨头,只要你能坚持住,爷爷我不会亏待你!”
说完,他一掌拍在了庾弋的额头,强硬地将他的元魂扯了出来。
“啊———”
元魂被拉扯的痛苦侵蚀着庾弋的六觉,但他心底的法诀始终在循环,死死不松口。
“呵呵呵,很好,你也不想想,爷爷我宰了这么多锦衣使者,他们临死前都经历了什么?元魂就没有被翻过吗?爷爷我是想留你一命,才跟你好说好言,你当我是找不到那道小口儿进不来不成?!”
庾弋顿时气血上涌怒发冲冠,当他是婊子不成?!
“很好,有血性,就是这般!”
符骨假人说完,一把劈开了庾弋的元魂!
“哼,元魂不冲血,爷爷我还真不好下手!自今日起你的命魂归我了,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翻阅翻阅,今日时间有限,就辛苦你为爷爷我走一趟了!”
说完,假人手掌一震,一股奇异的真气涌出掌心,竟将锦衣统领的天地二魂又封了回去。
“那锁魂诀你可以接着念了!”
它一把将庾弋推了出去,语声冷得完全没把锦衣统领当人看。
“看你先前那么彷徨,想来也不知道这水镜传信的法门,既如此,就好好深入一番,什么时候查清楚,就什么时候出去!可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