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四哥就这么漫步在凌晨的黑山大街上，如同小时候他带着我出来吃夜宵一样。
    那时，我会逼着四哥给我讲他的故事，他的爱情，他所经历的一切。
    自从踏入江湖后，我们很少有这种近距离的沟通了。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你不修行，见我如井中蛙观天上月。
    你若修行，见我如一粒蝼蚁见青天。
    是的，正如这句话所说，我踏入江湖后才更加真切的看到四哥的强大。
    因为强大，所以畏惧，因为畏惧，所以有了距离。
    在我心中，四哥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大哥，我视他为兄长，我习惯了他对我的照顾，他对我的妥协。
    但我在身边兄弟心中又何尝不是呢？
    经常有人问我，为什么阿龙，宝子，大胖，帅阳，大娃，道士这些人会愿意跟着我。
    我又凭什么扛起这么多人？
    每当有人问起时，我都只是谦卑的一笑，说是兄弟们看的起我。
    也对，相比气度不凡的帅阳，双商过人的阿龙，心狠手辣的宝子，放荡不羁的大胖，与众不同的道士，仗义谦和的大娃。
    我的优点变的有些普通了，甚至有些不值一提。
    我想，我能把这些人聚在身边，同生共死，不离不弃，靠的并不是什么感情羁绊。
    有两点很关键。
    其一：我懂得责任，遇到事情我不会躲，更不会逃避，哪怕心中千万不愿，我也会双肩扛起。
    就比如我们计划要办张永鹏这件事，大家心中都有数，可谁都不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我却毫不犹豫的捅破了，并且承担起了本不应该我承担的一切。
    其二：我懂得自省。
    我知道自己差在什么地方，又懂得怎么去弥补，怎么去前进。
    说简单一些就是，只要我下了决心要去做一件事，那么天打雷劈我都会去做，从不管旁人的看法。
    替兄弟出头也是一样，既然是兄弟，那么我的命就是你的，你出卖我，是我蠢，不管你的事。
    我为什么会在和四哥散步时想这么多呢？
    因为我要说的是，我如今也有了一群依靠我的人，四哥夹在我和大炮之间为难，同样我也很为难。
    我的兄弟受了欺负，我同样也要给他们讨一个公道，哪怕我是不情愿的。
    “然然，感觉你好像一下就长大了，现在想想，蛮后悔的。”
    四哥的话语很轻柔，与平时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他有这极大的不同，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四哥的失落。
    同时我心中内疚的想法也越来越浓厚，虽然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但因为对四哥有所隐瞒，依旧让我十分的不舒服。
    “四哥，后悔什么？”
    四哥突然停住脚步，扭过头看向我，笑容还是那般的和善从容，就如同我小时候他牵着我的手驻足带我看着街边的热闹景象。
    “然然，现在只有你和四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碰巧，还是你就是准备去办大炮的。”
    我瞬间呆愣在了原地，表情也变的极其不自然，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
    继续瞒着四哥？
    可从四哥说话的口吻中明显可以听出，他已经猜到了我的真实想法。
    实话实话？
    貌似也不妥，毕竟大炮是我同门兄弟，跟着四哥的年头很长，也算是为四哥派系立下了汗马功劳。
    痛苦挣扎之中，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性。
    “四哥，我是要办他。”
    四哥的表情瞬间变化，从平和变成了愤怒，紧接着又从愤怒变成了埋怨与不解。
    我很庆幸当时我做出的选择，因为如果我撒谎的话，那么四哥将只会是我的大哥，不在是我的四哥。
    “然然，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只是因为一些口舌之争。”
    “四哥，我不想瞒你，但我下面的兄弟怨言也很多的，大炮在公开场合骂我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忍了。”
    “场子是你交给我负责的，出了事，我说破大天也没用呀，肯定是要给你交代的。”
    “大炮坏了规矩，又打了人，如果我在没反应，以后还怎么端这碗饭！”
    “四哥，你也不要怪我，我没有直接跟你说，也是怕你骂我。”
    “人我已经办了，你要打要罚我都没什么怨言，实在不行，大不了以后场子那边我不去了，你交给大炮做，算是弥补他。”
    四哥听到我的话后摇了摇头，接着长叹了一口气，让我内心更加愧疚不已。
    “四哥，要么我在赔大炮一笔钱，总之你怎么说，就怎么算好了，你别为难。”
    四哥抬起手来，我本能的以为他要打我，可谁知四哥只是把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
    “然然，混江湖也不是你这么混的你明白不明白！”
    “大炮是坏了规矩，你出手教训一下他我也不反对，但是你下手太重了一些。”
    “你和大炮都是我弟弟，不要觉得你为我做了好多，大炮比你跟我还要早，他同样也为我做了不少事情的。”
    “起初把场子交给你，虽然当时还是老虎在看场，但大家都知道，最后那几个场子我都是打算交给你的。”
    “因为这件事，下面的兄弟就颇有怨言，可我还是坚持做了！”
    “为什么呢？因为在我看来你们都还小，场子里面生意稳定，又安全，我想你们赚点钱，再长大一些，懂事了，也就算了，到时候安安稳稳的退出，我这个当哥哥的也能松口气。”
    “你不要觉得我是大哥，我说句话就算了，我要一碗水端平的，我总偏向你，下面的兄弟会怎么想？大家还会服我吗？”
    说着说着，我的眼圈再次泛红，我心里清楚四哥背后帮我们做了好多，但今天当四哥把话全部说出来，我才看懂四哥是多么的为难。
    “四哥，场子我不要了，你交给大炮吧！算是我补偿给他。”
    我的声音近乎哽咽，在四哥面前，完全没有了之前办人的凶狠。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想，眼前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就跟着四哥，哪怕帮他开个车，拎个包也好。
    或许是我的真诚感动了四哥，也或许是四哥也觉得大炮行事太过分了。
    所以，四哥并没有接受我的意见，而是公事公办的来处理。
    也就是说，我除了给大炮拿必要的医药费外，其余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这一次，我又赢了，四哥又一次的站在了我这边。
    当时，只道是平常。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天的我和四哥都是真诚的，也都是单纯的。
    距离那一晚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现在的我与四哥已经极少再有交集，但我还是想在这里说一声。
    四哥，子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