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手抽了回来,看着老郑有些尴尬的表情想了想,“你手劲儿太大,我手腕子有点不活血了。”
女孩儿的妈妈已越说越激动,想必要不是老姜拦着,她应该会直接冲上去给孩子爹两个嘴巴子。
屋里那些孩子在床边瑟瑟发抖,女孩儿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绝望,我想了想提步走了进去,看着在床上眼圈有些红但是死咬嘴唇都女孩儿,伸手附上她的脑门,“看样是好多了,以后这药别瞎吃,得遵医嘱哈。”
见她抬头看向我,我轻轻扯了扯嘴角,“没关系,都是第一次当女儿,做不好很正常,不是谁生来就是一个完美的孩子。”她的眼泪在听完我的话之后从眼尾滑了下来,“你也很好,只是一不小心钻进了死胡同,出来就好了。”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没走两步老姜就撵了上来,跟我并排走在了一起,我偏头看向他,“你要嘎哈?”
“你不修道可惜了……”老姜的话一出口,引的我侧了好几次目,见我瞧他,他将拳头放在口罩边轻咳了两声,“主要你这在医院上着班还顺便兼职开导的责任,换谁都得给你竖个大拇指。”
“修道不适合我,毕竟外界干扰太多,我容易道心不稳。”我略微思索了一小会儿,点点头说道,“更何况,修道讲求的是啥,不服就干!我不行,多少有点脾气太好了。”
“嗯,你适合拎着四十米大刀满屋找病人。”老姜打趣道。
“咋的,这个病人是日本鬼子后裔?”我偏头看向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一个国药商务非要找我们吃饭,结果被我们捆到了食堂,身边还跟着他家内勤。
那个大哥据说是退役的,说话有些跳脱,全程吃饭那话匣子就没合上过,这大哥先是说自己去日本挺费劲的,然后又说自己去当兵,谈话内容整的云里雾里的,他身旁扒饭的内勤瞪大眼睛,抬起头,带着还没咽下去的饭,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说道,“秦哥,你去日本当兵?”
小钟听完立马抬起头,红色血脉瞬间觉醒,有些错愕又有些严肃的说道,“啥玩意儿,日本鬼子……”
幸好我把她后面的话堵住了,不然我好怕她来上一句,“爷爷在此!”
“啥子嘛,我是在河南当的兵……”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憋着笑的放下嘴角,那还有些抖动的嘴唇就能看出他们忍得有多辛苦。
似乎见我出神太久,老姜用手在我眼目前划拉了几下,见我回神,他有些奇怪,“你又琢磨啥呢。”
“没啥。”我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有些烂糟的思绪都抛开,转头问他,“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哦,小舅舅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结果你没接,电话就打我这来了。”他将手机通话记录翻出来给我看,我想了想找了找手机,发现小舅舅不止发了一遍,看完莫名感觉后背一凉,见我如此,老姜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放心,小舅舅不会杀你灭口,也不能动用私刑。”
看看表,距离下班还有四个多小时,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把手机摁灭,去病房给人家把药换了,又去看了眼已经平复了情绪的夫妻,二人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我接了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轻叹了一声,“我一向不喜欢介入别人的因果。”
“但是你们要是还是不平静的话,我有个老朋友,还是略通一些中医,专治各种不服。”我站在二人对面,难的夜班不咋忙,可以消消停停的看着,“这么晚了,难的二位相聚在此,咱就心平气和的好好聊聊,别打架,别吵架,别影响别人,好好唠嗑,不然我真请来他,他旁边还得跟俩警察,得不偿失哈。”
关了门,留下那两人在会议室里呆着,一旁的保安大叔刚想进去就被我拦下了,我摇摇头,示意他在门口就行,别进去了,没啥用。
回到办公室,老姜坐在我的笔记本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的电脑屏幕,我脚步略轻都走到他后面,看着他直勾勾的瞅着我的论文,就差把咬文嚼字写在脸上来。
“你嘎哈呢?”我声一出,给他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点恼怒,我有些嫌弃的瞧着他,“咋的还不行人说了?”
“你属猫的,走道没半点动静?”他说完,转回头继续看着我的论文,难得给了点我爱听的评价,“别说你这论文还行,逻辑清晰,思路也明了,只不过你一个心外的不研究心脏,搞病毒性炭疽是不是有那么点跑偏赛道了?而且这篇稿子,你是不是可以通过病毒性深挖到传染性、传染源、以及病毒发展,既然想写就写透了,这里面多少差点东西啊。”
老姜的话倒是给我提了个醒,病毒性主要在于病毒,这个论文最初是那次我感染了那个病毒之后突发奇想才写的这个东西。
于扬知道这个议题之后多少不是很赞同,老姜我是半点没告诉他。
至于小钟,她是我那段时间的主治医师,我进icu所有的数据,观察情况,她可以说是刻在了脑袋。
所以这些数据都取自于她,不然老姜一说数据有误,这货就恨不得跳起来揍他。
“其实整体来说写的还挺好,有深挖和记录后来的恢复情况,但是案例太少,你只取了自己和那个患者的,虽然数据真实,但无法代表大多数的患者,你可以给卢小姨打个电话,正巧前几天她还问我你的情况来着。”老姜算是给指了一条明路,临走前还又补了一句,他抬起手点了点我,“嗯,这回被感染,你倒也算因祸得福。”
这话确实没毛病,毕竟要不是这次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以此来写个论文,因为经历过,故而感触远比之前那些以数据来空谈分析的要深刻一些,翻了一下手机,卢小姨的电话号码还在屏幕上挂着。
自从师娘走后,我基本不敢给她回电话,害怕一不小心让她想起来师娘。
卢小姨是师娘的师妹,就是那个想要领养我的阿姨,这么多年她至今未婚,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师娘曾说过,她与我有再生之恩,若是她不在了,卢小姨会替她照顾好我,但我也要好好孝顺她。
手永远比脑子快,直到那边熟悉的称呼和声音响起,我才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喂,未宝?”
“卢小姨,”我的声音带了点紧张,“那个,您吃饭了吗?”
东北人常见的寒暄方式在我这却显得有点尴尬,她听出了我的局促不安,带着点笑意说道,“我家未宝长大了,都知道跟小姨打马虎眼了,说吧遇到啥事儿了,缺钱了?小姨给你拿点。”
“啊,不是小姨,我想跟你了解一下炭疽。”我连忙制止了她的发散思维,听到这里她沉默了良久,我有些疑惑,试探性的问道,“小姨,是有什么顾虑吗?”
“未宝,你是遇到这个类型的患者了吗?”小姨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了我。
我在这边点着头说道,“我在写这个病例的论文,之前感染了,后来抢了回来,我觉得这个是个很好的例子,就想写下来然后作为我sci的命题。”
“你感染了?严重不?利仁怎么照顾你的,你是他妹妹,这都照顾不好!你回来,回哈城或者齐市,回小姨身边,这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