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乌橙巷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更何况齐元宇他们走了之后,伊一他们家就更安静了,要是以往,两家可能还会一起过年。
早上,伊一和外婆在门口挂春联。
房子不高,搭一个矮矮的凳子就可以贴上春联。
伊一站在凳子上,在贴横批的时候,她比对着位置,歪着脑袋问:“外婆,这样是正的吗。”
外婆站在院子中间一点瞧了瞧,横批似乎有些往左了,她向右挥了挥手:“往右一点。”
伊一往右移了一下问:“这样呢。”
“嗯嗯嗯,就这样。”
伊一贴着横批,外婆又去晾衣杆上取腊肠,她说:“伊一啊,等会儿去你玲姨那买点香烛和钱纸回来,晚上给外公烧点去。”
“好。”
伊一从凳子上下来,又把凳子拿进客厅,然后出门准备去买东西。
刚打开院子里的木门,外婆就又叫住了她,她回头看,外婆手里拿着两串刚取下来的腊肠,“把这个给玲姨拿点去,尝尝鲜。”
伊一点了点头过去拿,外婆递到她手中,她刚有要走的苗头,外婆又想起来什么。
“哦,对了,你妈妈又寄了葡萄,在你玲姨那,别拿回来了,直接给你玲姨算了。”
外婆的语气有些生气,她其实挺生气江女士的,不仅生气江女士抛弃伊一,也生气江女士是个爱财又自私的人,母女俩的关系其实也不太好。
其实当初外婆一直还挺满意伊一的父亲的,老实能干,还是个小学教师,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也过得下去,可谁能想到江丽铁了心要离婚,就是嫌弃单一平没出息,找不到几个钱,外婆也是那个时候发现自己的女儿是那么爱钱的一个人。
伊一哦了一声然后离开。
玲姨那个店,每到过年她都会卖香烛纸钱这些东西,她那里也是一个快递站,乌橙巷所有居民的快递都在她那里取。
玲姨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她觉得婚姻束缚住了她,她喜欢自由自在,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是一个人,每到过年过节这些,外婆都挺照顾她的,把她当作妹妹,会送一些自己做的东西给她,今年也一样,送她腊肠。
伊一走到巷口,玲姨一个人坐在门口嗑瓜子,时不时会有几个人来买东西,不是很忙,她走到玲姨面前,把腊肠给她:“玲姨,腊肠。”
玲姨一见到伊一就乐呵呵的笑,把瓜子放到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灰,接过伊一手中的腊肠,“谢谢啊,今年你外婆又包的什么味。”
外婆每年包的腊肠的味道不一样,有时候是咸的,有时候是甜的,有时候是辣的,有时候这三种口味都有,所以玲姨这样随口一问。
伊一笑了笑,说:“今年有甜的和咸的。”
玲姨点了点头,把腊肠挂到屋里。
香烛纸钱这些东西摆在店外,伊一拿起纸钱的时候,闻到了它特殊的味道,没办法形容到底是什么味,但不是太好闻,也不刺鼻,黄色的纸,质感也不太好,甚至还有些颗粒,伊一每年见也见惯了,知道这些纸钱差不多都这样,有特殊的味道,特殊的材质,她在外面边挑边对里面的玲姨说:“玲姨啊,今年的葡萄还是留给你。”
屋里的玲姨似乎愣了几秒,她知道伊一家里的一些事情,因为平常外婆和她聊天的时候会讲到,她走出来看了看没事人一样的伊一,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尴尬一笑,“也好,省得你们再搬回去了,还……还挺重的。”
伊一没在意的嗯了一声,把挑好的香烛和纸钱装进黑色的袋子里递给玲姨,让她算钱。
玲姨却没接,她笑了笑回拒:“不用给了,伊一。”
伊一一惊,觉得不给钱不太好,“那怎么行,您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们每年都买,但每年您都不收钱,这也不太好……”
玲姨向来看得开,她爽朗一笑:“瞧你说的,什么好不好的,我这就是小生意,一点不影响我生活,况且你外婆那么照顾我,我感激得很呢,听玲姨的,别给了。”
无奈之下,伊一最后没给钱。
“……那谢谢玲姨。”
玲姨摆了摆手表示这没多大点事,别放心上。
*
桌兴城白泽川家,徐美玉和白树君在客厅的落地窗前贴窗花,踢踏踢踏的声音从楼上慢慢传到楼下,徐美玉和白树君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又默契摇头,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接着下一秒白泽星就开心的大喊:“爸,妈,今天是我先醒的,是不是可以得更多的压岁钱啊!!!”
白泽星穿着一身蓝色棉睡衣,头发混乱的跳到沙发上蹲着身子,趴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他爸妈,双眼闪着光。
白树君宠溺的刮了他小鼻子一下,说:“事没做就想着钱啊,小财迷。”
白树君身材高挑,看着年轻,一点不发福,眉眼看着儒雅,整个人看上去玉树临风,是个不油腻的总裁,这样看来白泽川是遗传了他爸爸的身高还有气质。
白泽星努了努嘴,不想做事,徐美玉笑了笑,“你既然不想做事,那就去写寒假作业,免得之后又做不完。”
白泽星拧眉,委屈的说:“妈妈~~今天过年呢,我才不想做作业。”
徐美玉顿一秒,无奈一笑,又说:“那你去把哥哥叫下来吃早饭,不然又得胃疼了。”
这件事倒是轻松,白泽星立马来了精神,他伸直腰板,朝他妈妈做了一个敬礼的动作,“好的,妈妈。”
说完,他就笑嘻嘻的又踢踏踢踏的往楼上跑。
房里的白泽川其实早就醒了,比他弟弟醒得早,只不过没有出房间,他洗漱完之后就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窗户开着,时不时有微风吹来,扬起他的头发,灰色的窗帘微微摇动,也带来楼下小花园里玫瑰花和小雏菊的花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他低着头坐得端正,右手握着黑色的笔在一张信纸上写字。
踢踏踢踏的声音又传来,白泽川停顿一秒,无奈叹息一声,眼看声音越来越近,他房间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不慌不忙的停笔,似乎是写完了,背后白泽星的声音传来:“哥,下去吃早饭。”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踢踏踢踏的,听着烦。”
白泽川微皱着眉,把信纸装进信封里,背后的白泽星一进房间就自然的躺到他床上,两只小脚丫上下摇晃,白泽川把信封封好后扭头看了眼白泽星,没说话,他又拿起笔写字,然后警告白泽星:“要是不想给我叠被子的话就给我起来。”
当时白泽星正好脱掉了鞋在他床上翻滚,在听到他哥说话的那一瞬,他立马停了下来,乖乖坐起身,他巡视了一圈他哥哥的床,本来开始还是很整洁的,但是被他那样一弄就乱了,他心虚的顺了顺床单被套,然后乖乖的坐回床边。
白泽川这个人爱整洁,但没有洁癖,房间的所有东西都放的有规律,白泽星从小就不敢弄他哥哥的东西,只要一动,白泽川一个眼神就能杀死他弟弟,所以白泽星害怕得很。
信封的正中间他写了一排字:冬至恋诗
白泽川放下笔把那封信拿在手上看了几秒,一切都是那样的好,他默默的弯唇一笑。
背后的白泽星盯到了白泽川书桌上放着的变形金刚,他睁大双眼起身走到书桌那边,一个人在那发呆,看着那个新款变形金刚,眼中都是不可思议:“哥,这个……”
白泽川发觉到身边的白泽星,他默默收好信封并放进抽屉,抽屉声响起的那一瞬,他扬起嘴角说:“星爷,别看傻了,这就是给你的,上次答应你的,现在你哥我!给你兑现了。”
语气有些得意洋洋,也有些帅气,似乎是在说自己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白泽星惊讶的看他哥,两个人对视一两秒,白泽川似乎觉得下一秒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边盯着白泽星,边把抽屉往回按,氛围似乎有些紧张,白泽星炽热的眼神弄的白泽川有些不适,感觉马上他就好扑过来了,果真抽屉关上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白泽星猛的扑倒白泽川身上死死的抱住他,快乐的细胞蔓延出来,他开心的说:“啊啊啊啊!!哥哥哥哥哥哥!!!!你太好了吧,这可是今年的新款,可贵了,你居然这么爱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白泽川刚才慢了一步,就这样白泽星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白泽星的头发蹭得他脖子痒痒的,他往座椅背后靠了靠,推白泽星的小头,无奈到:“还让不让人吃早饭了。”
他虽这样说,但是内心还是挺开心白泽星能喜欢的。
白泽川对待他弟弟一直都面冷心热,嘴上不饶人,但对弟弟的爱都在行动中。白泽星这个人小鬼大的孩子也一直都知道他哥哥是个好哥哥,他松开白泽川,顺带又夸了白泽川:“天下第一好的哥哥非你莫属啦!”
白泽川弯起唇角,抬起眼皮,朝白泽星哼了一声,似乎有些懒得听彩虹屁,他站起身往外走,白泽星转身开心的把礼物抱在怀里,珍贵得不得了,他走到白泽星身旁的时候停了一下,温柔的揉了一下弟弟的头发,什么都没说,只默默的笑了笑然后离开。
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就能表达情感,在白泽川那里,他是这样认为的。
下楼走到厨房,他先倒了一杯水喝,客厅大落地窗上的红色窗花吸引了他的视线,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不太好看。
他拿起一块面包边吃边往落地窗那边走,正当他要撕下一个窗花的时候,背后响起白树君的声音:“住手。”
他停下转身看白树君,手却还贴在窗户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他给白树君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很平淡的问:“你贴的?”
白树君微皱眉,对白泽川的称呼不太满意,不应该叫“你”,而应该叫爸爸才对,不过他自己知道因为联姻的事情,他大儿子从初一开始就和他刚到现在,他也拉不下面子,所以他也和白泽川刚到现在,平时说话也是一股火药味,他手里拿着剪刀和胶布,似乎刚在外面贴完春联回来,他也很冲的说:“是啊,有问题。”
白泽川看着他没回话,手却一下子撕掉窗花,撕拉一声,动作干脆利落,白树君看愣,眼中在冒火,沉稳不了一秒,他皱着眉说:“臭小子!你到底要和我刚到什么时候。”
白泽川手下垂,松开窗花,窗花也慢慢滑落到地上,似乎是一种温柔的警告,他却避开白树君的问题,只说:“我们审美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方式不一样,思维也不一样,从初一您宣布那件事的时候你就该知道的。我不是什么任凭你差遣的东西,我有我自己的思维和想法,容不得任何人干涉,包括父亲您在内。”
他很平淡的和白树君讲话,开始有些冒火的白树君也因他的平静而慢慢收起火气,只楞楞地看着他,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却不知该怎么说,不知从何开始说,也不知道那些打在心里的结要如何解开,不仅是联姻的事,更是父子感情。
两个人沉静的站着,谁也不再讲话,直到外面传来徐美雅的声音,他们之间沉寂的氛围才被打破,白泽川先踏步离开去外面接小姨他们,经过他爸爸身侧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走远后,白树君转身往外看,无奈的叹息一声,想到刚才白泽川的话,他看到白泽川沉静的背影,还有刚才做事干练,遇事冷静,也独立自主,这些不慌不忙的温和气质和他一点不像,倒是和他妈妈比较像。
哎~泽川说的对啊,我们父子俩一点不像,一点也不一样,怪不得啊……怪不得他对联姻这么抵触,他在怪我自作主张了。
徐美玉每年都催徐美雅来过年,徐美雅之前因为怕她又提催婚的事,所以拒绝了好多次,但是今年朱晨升觉得还是别拒绝了,所以今年他们就过来过年了。
白泽川手里拿着东西,徐美雅在玄关换好鞋立马追上他,挽着他胳膊,悄悄的问:“诶,你刚又和你爸拌嘴呢。”
白泽川眼神停顿一秒,很正经的说:“没拌嘴,我是在陈述事实。”
他们朝客厅走去,徐美雅瞟到厨房的白树君,她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姐夫,在忙啊。”
白树君笑了笑没说话,但眼神轻飘飘的瞟了眼白泽川。
徐美雅也朝他笑了笑,下一秒她转过头,尴尬的努了努嘴,对白泽川说:“还说没有,我看姐夫脸都黑了。”
白泽川把东西放到茶几上,又眼神示意她小姨随便坐,他高高的站着,给她小姨倒了一杯水,热气从杯中冒出,他淡淡的说:“只能说他心里素质不强。”
徐美雅轻轻一笑,似乎觉得白泽川一本正经的在说笑话,好笑的很。
另一边朱晨升为了在徐美玉面前表现表现,就帮着她一起照顾照顾花草这些。
一院子的玫瑰花和小雏菊,花香四溢,朱晨升拿着长嘴洒水壶浇花,他笑了笑说:“这些花开的真好啊。”
徐美玉裁剪着旁边的小树枝,也笑了笑,说:“是啊,说起这些花,我还记得这些品种都是小时候阿川选的。”
朱晨升似乎有些惊讶,他问:“没想到他一个男孩子还喜欢花花草草。”
“嗯,其实阿川心思细腻,他像我多一点。”
说起心思细腻这件事,朱晨升想到了十几天前白泽川找他要伊一板书这件事,当时想不通他为何在意字迹这些事,不过现在倒是明白了,白泽川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小男孩呢,在意字迹这些小事也挺正常的。
朱晨升想明白了一半,其实另一半原因是因为伊一本人,白泽川想要珍藏关于她的东西。
徐美雅想去厨房帮忙,但是却被白树君赶了出来,说去外面坐着玩,无奈之下她只好悠闲的随便逛,她瞄了一圈客厅,不见白泽星的身影。
白泽川早知道进厨房帮忙会被赶出来,更何况他也不想帮他爸爸干什么事,他坐在沙发上给伊一发消息。
【卅:伊一,新年快乐。】
消息刚发出,徐美雅就站在螺旋楼梯那边,问他:“小星星呢,不见人?”
白泽川瞄了一眼徐美雅,又重新盯着手机,回她话:“楼上呢。”
徐美雅没回话,转身直接往楼上奔去。
白泽川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两秒,伊一发来消息。
【小玫瑰:嗯,谢谢,新年快乐。】
白泽川勾唇笑,心里不知为何安心了许多,耳边似乎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卅:我想听你的声音。】
这条消息发出去好久,伊一都没回,白泽川的食指敲了几下手机,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笑了笑,又发过去一条消息。
【卅:是不是害羞了。】
那边似乎又隔了许久才回消息。
【小玫瑰:嗯……】
让她发语音还真是有点为难,没有理由,就是有点别扭,也不知道说什么。
【卅:没事,不要为难自己,不想说就不说。不想做的事情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不要勉强自己,因为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后面那句话,白泽川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不管是什么,此时此刻这是他最真诚的想法,他想告诉敏感的她,不要勉强自己,做自己就好。
【卅:但是、我今天自有办法听到。】
“……”
单伊一疑惑,什么叫自有办法听到?
*
晚上吃团圆饭之前,外婆切开一个小柚子,把香烛插在上面,并用打火机点燃,她借着香烛的火点燃纸钱。伊一也和外婆跪在一起烧纸钱,给她的外公。
纸钱的灰烬轻飘飘的瞟到了空中,但很快又慢慢的落下,很快地上一堆的灰烬,火苗慢慢熄灭。
仪式过后,他们才吃团圆饭。
暖黄的灯光下,他们温馨的吃着团圆饭,外面放着烟火,声音接二连三的不断,为她们安静的世界增添了光彩。
其实过年对于伊一而言,就和平常一样,根本没什么区别,硬要说区别的话,那就是能看到平常看不到的别人放的烟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有了平时不一样的隆重氛围。
晚饭结束,伊一陪着外婆在客厅看春晚,边嗑瓜子花生边看,烤火炉就在他们脚边放着,但腿上还是披着毯子,南方没有暖气,室内室外温度差不多,要穿很厚才能保暖。
不知过了多久,外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小品——《火炬手》,是赵本山和宋丹丹等知名演员演的。
电视的画面正好播到了最搞笑的部分,伊一沉浸其中,被戳到笑点的她笑出了声,下意识的她想要和外婆分享喜悦,可是扭头的一瞬间她愣住,外婆已经睡着了,她赶紧收住笑声,轻轻的把小毛毯盖到她身上,把烤火炉往外婆那边挪了挪。
她静静的看着外婆的睡颜,小小的打呼声在她耳畔响起,她微微一笑,觉得现在这样简单的生活很温馨,她觉得这样就够了,外婆好好的就够了。
下一秒,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她点开看,是白泽川发来的qq。
【卅:伊一,在你家院子里来一下。】
我家院子?
伊一疑惑的从客厅的窗户往外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只有外面屋檐的灯光开着。
她回消息。
【yy:你来我家了吗?】
【卅:你出来就是了。】
伊一看了看熟睡的外婆,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一点,然后轻声的打开客厅的门,刚走到院子,刚好站在中间的那一刻,围墙外突然出现了好多在燃烧的仙女棒,她一愣站在原地,虽没见到人,但她知道外面偷偷藏着的是白泽川。
接着,他的头慢慢出现,她看到了,屋檐的光横在他们中间,两个人相视而笑,他的笑意是那样的真诚毫无杂志,他左右手分别拿着无数根仙女棒,烟火在空中闪烁,他伸开双臂,隔着围墙站在她对面,在空中用仙女棒的烟火给她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
爱心的轮廓虽然短暂,烟火虽然转瞬即逝,但是少年的爱意却明亮,她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一次少年的爱意她没再错过。
不知为何她有些感动,眼睛有些酸,这还是第一次在新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是令人惊喜的浪漫。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站着,仙女棒的烟火被他在空中画了无数次爱心,两个人笑意不减,晚上的寒意沁人,但是她却并不觉得冷,反而因为他的出现,觉得很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烟火熄灭,他的脸庞瞬间变暗。没有了烟火的五光十色,屋檐的暖黄灯光才得以显现,把他清冷充满笑意的脸重新照的清清楚楚,她看到他的鼻尖被冻红,他仍旧穿着两件衣服,她还听到他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被冻到了,她不知道他在这里待了多久,但是应该挺久的吧。
他将烧完的仙女棒拿在一只手上,而另一只手朝她招了招,“伊一,出来一下。”
伊一愣了愣,看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白泽川,等我一下。”
话落,她就静悄悄地跑进卧室,拿了一片暖宝宝,还有一罐糖出门。
白泽川等在门外,左右徘徊,忽然院子里的门打开了,看见伊一的瞬间他扬起嘴角。
伊一和他对视一秒,撕开一个暖宝宝递给他:“拿着暖和。”
白泽川的视线那片暖宝宝上停留一秒,然后接过:“谢谢。”
白泽川捏着暖宝宝,手臂上还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伊一把一罐糖抱在怀里,问:“今天年夜饭,你出来了,叔叔阿姨会担心的吧。”
白泽川笑,摩擦着手心的暖宝宝,温暖的温度蔓延,他说:“不碍事,我来是有新年礼物要给你。”
“新年礼物?”
伊一疑惑看着他。
“嗯。”
“可你前几天不是给过了吗。”
白泽川按照她口中的时间线索沉思了几秒后,终于有所反映:“你是说那些蛋糕吗。”
“对啊。”
白泽川轻笑,觉得她真的太容易满足了吧,“那不是的,那天只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的借口,今天的才是真正的礼物。”
对于那天白泽川的处心积虑,伊一此刻有些微微脸红,她默默的哦了一声,手指不断的摩擦玻璃罐,眼神飘忽不定的,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地,细声细语的说:“我也有礼物给你。”
白泽川眼睛一亮,看到了她怀里的罐子,上面打着一个紫色的蝴蝶结,里面装着绿色的糖果。
“真的!?”
那语气,似乎比得到皇帝赏赐都还要高兴,还要不可思议。
“嗯。”
伊一把罐子递给他,他也顺手把自己的礼物给她,两个人交换新年礼物。他把罐子拿在手中仔细的观察了一圈,精致的装饰让他不敢拆开,他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糖果。”
“是柠檬糖,你不是喜欢酸的吗。”
白泽川列嘴笑,高兴得可以上天了,似乎觉得收到她送的礼物这件事他可以高兴一辈子一样,可以向别人骄傲的说一辈子都不腻一样,他也更没想到她真的会记住他上次说的话。
“可是酸的东西很多,你为什么选择糖果。”
伊一一愣,她想到了自己买柠檬糖的时候还上网查了一下送糖果代表什么意思,结果是表示对对方有好感的意思,她当时也愣了一秒,但也就是这一秒,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情,她其实对他是有一点点好感的。
所以她买这个糖果一来是因为他喜欢酸的,二来是因为想偷偷的表示自己的想法。
可是这个想法她不敢告诉,只敢偷偷的表达。她一直都是这样,很胆怯,不光是胆怯,她也因为一些事情而犹犹豫豫,这就是她,她也一直这样,活在她狭窄的世界里,不敢大胆的跨出那一步。
她含糊不清的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的第一想法就是送糖果。”
白泽川不信的看着她,有趣的扬唇问:“哦,是吗。”
他凑近她,他身上的味道袭来,她下意识的低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暴露了,她脸颊泛红,抱紧他给她的礼物,点头:“是……是的。”
两个人僵持了一两秒,白泽川不在难为她,他起身时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轻轻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喜欢的那一刻,伊一紧张的心得到了缓解,心里柔软一片,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刚才抚摸自己头的画面,她能感受到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带着珍惜的意味,连笑声都是宠溺的,带着迷人的气息,似乎是夏夜里的一杯冰凉的薄荷绿茶一样清新,一样沁入人心,这一刻,她似乎觉得面前的少年好像很不一样,不一样的喜欢她、珍惜她、宠她。
她抬头看着他,出了神。
白泽川也盯着她,盯了十几秒,她都没动静,这时他知道了小姑娘又走神了,他缓缓勾起唇角,叫她:“伊一,发什么愣。”
“没,没什么。”
伊一晃了晃脑袋回过神,她聚焦视线看着他,他笑道:“新年礼物等我走了,你回家温暖的坐在被窝里看,现在要不要玩会儿仙女棒。”
伊一点头。
他们站在幽暗的老街街道上,伊一家门口那,白泽川拿出打火机按下,火焰出现,伊一拿着仙女棒靠近火焰,一两秒,呲啦一下,烟火冒出,伊一开心一笑,她好久没玩过了,自从初一外公去世她再没玩过。
她拿着仙女棒在空中画圈,一圈一圈的,乐此不疲,一根仙女棒快熄灭的时候,白泽川就提前为她点好下一支仙女棒,就这样,她玩,他点,他递,她接,她开心画圈,他静静地看着这个样子的她,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玩到了零点。
每到少女安静的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总是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似乎要把她的每个样子都记录下来,牢牢记在心里。
这期间他们没有讲过任何话,只不过眼神会时不时对视,然后相视一笑,仿佛那段时间是一个沙漏,来来回回,她一遍一遍的弥补小时候的快乐时光,他一遍一遍的弥补那些他错过她的时间。
直到零点的那一刻,天空中的烟花一个接一个的绽放,犹如漂亮的烟火铺满了整个宇宙,也犹如整个宇宙开出了属于它们的昙花,五光十色,虽短暂却很美丽,他们默契的一起抬头,手中的烟花棒在此刻放完。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似乎是白泽川算过的一样,今天就是过来和她一起跨年的。
白泽川看了几秒,又珍惜的看她,她仰着头看天空的烟花,眼中闪烁着烟火的光,似是星辰在眼中一般,他留恋的看着她。不知是感觉到了热烈的视线还是什么,伊一也看向他,两个人对视,这一刻,她什么也没想,就这样看着他。
烟花一闪一闪的光似乎是他们头顶的天光,照亮他们那一方隐秘的天地,光五彩斑斓,一颗一颗的火星掉落下来,如流星坠落大地,也如他的心坠落她心。
“新年快乐。”他说。
“嗯,新年快乐,白泽川。”她也说。
他有些得意的轻笑一声,“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伊一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是下一秒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早晨的那条消息,他说他自有办法听到她的声音,这一刻她明白过来。
他说的办法就是亲自来找自己,然后听到我亲口对他说新年快乐。
他真的什么事都会自己争取到。
我犹豫不决的事,他会主动的得到,他不会为难我,只会亲自来聆听。
白泽川,你真的、真的好好啊……对胆怯敏感的我如此宽容,我很感谢你。
她朝他会心一笑,“嗯,你听到了。”
我的声音,还有我的祝福。
*
后记:
伊一坐进被窝,靠在床上,坐得端正,有些期待他会送什么礼物。
她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打开袋子。
她最先看到的是一个水晶球旋转八音盒,她拿出来后,袋子底下的信封印入她眼帘,她也一并取出。
水晶球旋转八音盒的底座是一个木制的,旁边有一个白色的按钮,她按下,音乐响起,她听了听,是小星星的轻音乐,水晶球在旋转,里面的星星在闪烁,五颜六色的亮片在飘,蓝光印在水晶球里面很是梦幻。
她好喜欢。
她笑了笑把八音盒放到床头柜,音乐并没有关掉,她想就这样听着歌看他写的信。
那封信外面写着冬至恋诗。
她打开。
一个白色的信纸被对折起来,她翻开,白泽川那洒脱又工整的字迹,真如他人一样好看,特别的漂亮,特别的帅气,又放荡不羁,潇洒自如。
那封信纸上他写了两段话,一段是名人之作,一段是他之作,他专门写给她的:
《他内心深处的一朵玫瑰》
大地、天空、海洋,
被重新铸造,
犹如一桶黄金,
正如你在我梦里的样子,
犹如一朵玫瑰,
绽放在我内心深处。
——叶芝
《三行诗》
伊一,
在我内心深处绽放的玫瑰,
晚安。
——川
信封的内容就这样短短的两段诗,她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把她放在了心上。
从小到大一直都平平淡淡生活的她,第一次因为他的出现感受到了如此多的惊喜和浪漫。
他是一个主动的人,主动地表达爱意,主动的为她写诗,告诉她,他的爱意,他毫不吝啬他对她的爱。
不知为何,此刻的她有些想哭,她很内疚,她什么都没为他做,可他什么都为她做了,却没得到一个答复。
小星星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响起,他的诗一遍一遍的在她眼中闪过。
她很感谢他,很感谢很感谢。
如此胆怯的她,一直被他包容着,就算这段感情是不平等的,他也愿意等,毫不在意自己的付出到最后是不是会打水漂。
“谢谢你,白泽川。”
她自言自语的声音是哽咽的。
“愿意喜欢我这样的人,愿意等我,也愿意包容我,我……我真的很谢谢你。”
白泽川自己写的三行诗中的第三句——晚安,在他那里不是晚安,而是我爱你的意思。
可是伊一没有想到那一层意思,只觉得晚安就是晚安的意思。
他的爱意外露却又隐秘,就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他就等待着一个时机,然后告诉她,“我爱你”这个事实。
此刻时机未到,他就只能等,等那一个开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