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贤一拳,让子慕予体内的气机剧烈动荡。
子慕予太阳穴嗡嗡作响,黑蒙浮上眼底。
就在这一刹那,子慕予重新坠入那片神秘而漂亮的星空。
黑心鬼的灵墟识海。
周遭流砂如金。
堆盐积粉的流苏树下,依然坐着那个人。
子慕予闷哼一声,一股热流从口腔溢出,手背一擦,尽是鲜血。
不知是不是巧合,树下坐着的那个人胸膛闷闷一震,嘴角一股殷红流落在如雪的衣襟上。
男子懒懒地用袖口擦擦嘴角:“你为何不用「道德踪」「去运」?”
“我心在烧,丹田处暖如日下汪洋,这种体验从来没有过,我是不是要破境了?”子慕予问。
“原来你将自己逼至死地,就是想破境?”男子无奈的笑容中隐有冷意,“你的防备之心真重。你是不是害怕如果不修炼好自身,要是有一日「道德踪」用不了,自己就成了废人?”
子慕予也坦荡:“活人我都未必信任,信你一个不可控的鬼,不是找死吗?”
男子眼底里的愠色乍浓,不过转瞬,又淡淡地笑:“也是,换我是你,也不会信。”
“所以,我是要破境了吗?”子慕予问。
“你自己看啰。”男子冲她身后努努嘴。
子慕予回头,被股亮光一激,连忙抬手遮住眼帘。
此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条光柱,此柱上无边际,如一股发光的水流直冲于底,底部就是子慕予所站的平面,以柱为中心,一圈圈有光纹漾开,到子慕予脚底又消失无踪。
光柱上,有个更亮的球形在缓缓转动,发光的球体周围有三四层光晕,无数放射状的细光从球体发出,似有火星在闪动。
子慕予讶然道:“这是什么?”
男子翻了一个白眼:“这是内丹。”
“谁的?”子慕予隐隐有些期待。
“这么弱的内丹当然不是我的。”男子道。
子慕予双眼一亮:“原来这就是内丹啊。有了内丹的话,那就是金丹境。那我岂不是可以给君阳转渡本命灵气了?哎呀,我不是才四品筑基吗?我不是还要重建气海雪山吗?怎么突然就是金丹境了?”
“别得瑟,你的气海雪山是我刚才帮你建的。”男子头颅微昂,眉目疏淡,明显在求夸。
子慕予一脸怀疑:“你个黑肠烂肺的有那么好心?”
“我这不是怕你被打死嘛。”男子弹了弹衣袖上的血迹。
那些血迹,还真像灰尘一样被弹落,变成红粉,湮没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
子慕予摇头:“不对,你明明是想我死的。”
男子眯起眼,面露奇怪的笑意:“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有这么大的误会?”
子慕予不想自证。
“还是不对,你明知道我身上有噬魂墙,不会死的。”她黑眸里精光微闪,“你是不是被困在这里了?现在是不是我受伤,你也会受伤?”
男子垂下眼眸,不急不缓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满脸不在意:“随便你怎么想。”
“你认不认无所谓。你不害我,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若害我,只要你弄不死我,我定会从你身上讨回来的。你最好相信我说过的话。”子慕予道。
“慕予!慕予!”丰俊朗的声音传来,闷闷空空的,似隔了一层水。
或是她再次昏迷,吓到了他。
“把我弄出去。”子慕予对男子道。
“你可以自己出去。”男子脸色讪讪望向一处。
她身边凭空出现了一道洁白的门。
子慕予没有多想,推门迈出。
白光普照,与子慕予睁眼时看到的刺目日光融合为一。
丰俊朗正焦急万分地看着她。
她望向柏贤处。
柏贤捂着右眼在哀吼。
刚才子慕予与黑心鬼对话那么久,现实却不过一瞬。
在丰俊朗看来,她不过是双腿半跪,双手撑地,然后低着头,嘴里流着血。
就这一瞬。
连台下的古元卓都没有惊动。
那些观战的人此刻鸦雀无声。
这样血腥的大比,罗浮洞历史上从没有过。
他们再也无法说出子慕予和丰俊朗没实力的话。
木亭下,杨启吉侧头“噫”了一声。
“怎么了启吉?”齐高业伸长脖子扭头。
“慕予破境了,到了金丹境。”杨启吉道。
齐高业一怔,连忙回头,盯着子慕予,眨了眨眼:“还真是!可是,现实吗?她昨天气海雪山刚被毁,一天时间不到,她就能重塑破境?”
“她的事,不要太想着常理。”杨启吉道,“她与我们,不同。”
子慕予破境之事,自然不仅仅是这师徒两人看出来了。
冯继洲一直紧蹙的眉头微松。
娄伯卿脸色依然阴沉。
以绝境处逼使自己破境,这是很多修仙术士选择的化仙成神路径。
公孙日月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子慕予神胎之身变成了凡人筋骨,他难道是想让子慕予走那凡人之路,一步步修炼成神?
这样修成的神明实力自然不凡,但是这对子慕予来讲,是不是过于残酷苛刻了?
台下的庄琬瑢拳头紧握,咬牙切齿:“蒋荣、施良,你们上去!”
“一只眼睛?”蒋荣轻声问。
“丰俊朗一双腿,子慕予一只眼睛!”
“领命!”蒋荣、施良应声,转眼便出现在高台。
柏贤大袖一挥,气机骤变,笼在高台周围的类似薄纱帘的东西顿隐无踪,人随之飞落。
子慕予并没看蒋荣和施良,而是看向柏贤落地之处。
很多人惶急躲避。
让庄琬瑢更加显眼。
子慕予和庄琬瑢的目光,自梵煌城之后,再一次交汇。
在梵煌城时,庄琬瑢脸上挂着的是自信能掌控一切的下棋者的笑意。
此刻,却是火花悄然迸溅。
她心底的愤怒脱离控制,无论如何都想在今天将自己承受过的屈辱苦楚还给子慕予。
一只眼睛而已。
她已经是法外施仁。
棋子么,失去一只眼睛,不一样还是棋子?
今天就算是义父在这里也阻止不了她!
……
离高台不远处,还有一处山峰。
这峰树木林立,又无山路,从无人至。
此处观战,视野好,还不容易被物道湖边上的人发现。
最弱龙甲浮屠罗玄彬左手里夹着三根蘸着不同颜料的狼毫,嘴里也咬着一根,右手握着一根蘸墨的在架子的画布上笔走龙蛇。
他身边地上,已经铺着不少完成的画作。
子慕予以羽鸿步飞高台。
子慕予飞踢柏贤。
子慕予重伤吐血。
……
子慕予,全都是子慕予。
他边画着边冲着蒋荣两人骂:“来了一轮又一轮,有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