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怎么没死?”罗玄彬看了看自己已经恢复如常、没有金光的手。
“这是因为你太弱了,没有完全传承神相刚才那一掌。”龙甲浮屠之首方喆的声音幽幽地从画架上传来。
罗玄彬看了看画纸上,上面确实有金光残留,便摇摇头:“可惜了。”随后他道,“头儿,神相呢?咱们还要不要补上一掌啊?”
“不必了。”方喆淡淡地道。
“好嘞!”罗玄彬拍拍手,立即收拾地上的画和笔:“亲传弟子之争应该结束了,我现在就回去,饿死我了。头儿,我想吃红烧肉。”
“不必了。”方喆声音听不出情绪。
罗玄彬小歌儿都唱起来了,闻言笑嘻嘻:“头儿,你说过了,不必补上一掌嘛。”
“我是说,你暂时不必回万神台。”方喆道。
罗玄彬正要收画架的手一顿,笑意凝住,表情有些脆弱:“头儿,啥意思?”
“神相口谕!”方喆语气庄严。
罗玄彬脸色一苦,但是不敢有丝毫耽误,立即掀袍双膝跪倒拜下。
“罗玄彬,从今天开始,子慕予在哪里,你便要在哪里,每日十张画。不许有误!”方喆肃声道。
罗玄彬头一歪,眼睛骨碌碌乱转,精光乍闪:“神相这是……让我监视子慕予?”
“听命便是,少自作主张。”方喆厉声。
“是!罗玄彬领命!”
……
……
“启吉,启吉!你刚才看见没有!”齐高业连撞疼的屁股也来不及摸,几步跑到峰崖边,“好大一巴掌!”
杨启吉满脸敬畏:“是神术!”
“子慕予不是只到金丹境,怎么可以使用神术?!”齐高业一脸匪夷所思。
“我说过了,她的事不能以常理度之。”杨启吉鲜少露出震惊之色,这一次,真是呆了他了,“先前我还对她的身份有点保留意见,现在没有了。她肯定是神皇帝姬!绝对错不了了。师父,赶紧去宣布亲传弟子人选,平息罗浮洞内对子慕予和丰俊朗的一切异议。咱们刚才迟迟没有出手帮忙,小心他们寒心。”
齐高业眼睛瞪得比脸大:“啥,你还有保留?”
“现在没有了,师父,快去!此事关系咱们罗浮洞百年兴衰!”杨启吉催促道。
“好,我马上去!”大袖一抖,迎风鼓起,脚下一点,仙人姿势绰约,如羽飞落残余一两根柱子的半剌高台。
齐高业先对子慕予灿烂一笑,连连点头,然后又上下打量丰俊朗一番,一边点头一边捋胡须。
子慕予以为刚才惊天一掌是齐高业或者杨启吉所为,神色非常恭敬。
作为老师、师父的,遇见的最美的事情是什么?
便是弟子天赋异禀,能力超凡,还尊师重道。
齐高业满意得不行。
这大腿要是抱好了,罗浮洞没准能青云直上!
若干年后,世人或许只知罗浮洞,而不知那劳什子东皇墟!
齐高业兴奋得满面红光,袖子往后一甩,霸气侧漏:“我,罗浮洞洞主齐高业,在此宣布亲传弟子人选,子慕予、丰俊朗!有谁不服?!”
谁敢不服?
刚才一掌没有多少人能看得清楚,他们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若是谁还不知天高地厚敢挑战台上两人,那是癞蛤蟆跳油锅,自己找死!
看看他们就知道了!
柏贤瞎了一只眼。
蒋荣和施良全身像炸裂一般,皮肤肿胀,尽是伤口,像刚从血水河里爬出来的一般。
要是刚才那阵仗再来一下怎么办?
人们都避得远远的,将庄琬瑢四人隔离开来,以免自己被殃及池鱼。
“女公子,此地不宜久留!”三位前侍神卫满脸警惕,将庄琬瑢围了起来。
他们不知刚才这一招到底出自谁手,可是此处有高人,这已经危及殿下的安全,不得不谨慎,暂且退避才是上策!
庄琬瑢面沉如水。
刚才的情形确实震住了她。
这一震,击碎了她出离的愤怒,她终于想起了子明临行前的规劝。
「真主和替身在同一个地方,太过冒险。万一万神台那边突然动手,会累及殿下。」
庄琬瑢四处看了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内心有些惶慌起来。
她略有不甘地盯着子慕予,高吊的眉毛缓缓沉落,眼睛几眨间渐渐恢复理智,脑中飞速分析目前局势来。
子慕予这颗棋子,不可弃。
因为除了子慕予,他们确实找不出第二张对付护国神相云熠的王牌。
现在子慕予那么傲,没把她放在眼里,定是因为此人以为自己是真的神皇帝姬。
这种自信和骄傲,只需日后真相大白之时,便可击毁随意践踏,不足为虑。
既然她已经成不了齐高业亲传,继续留在罗浮洞意义就没有那么大了。
其实她非来罗浮洞不可,未必没有与子明赌气的成分。
如今因为她的赌气,三位前侍神卫皆受了伤,让她不得不吸取教训,冷静下来。
“我们走!”庄琬瑢转身离去。
柏贤、蒋荣、施良跟上。
自然是没人敢拦。
他们刚离开罗浮洞地界,庄琬瑢在一条浩渺的大河边驻足。
她指着遥远的一方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白玉京。罗浮洞死对头。”蒋荣道。
庄琬瑢眼波流转:“死对头好啊。我们就去白玉京!”
……
罗浮洞亲传弟子之争结束,接下来便是招收新弟子的大比。
齐高业十分殷勤地抓住子慕予和丰俊朗的胳膊,将两人带下高台。
“两位好徒儿,快快去养伤!”齐高业对子慕予和丰俊朗道。
丰俊朗伤得不轻,双腿皆被剌了口子。子慕予扶着他,不敢耽搁。
元征、古元卓等人飞奔而来。
最后是古元卓背着丰俊朗,冯继洲搀着子慕予。
很多人簇拥着往他们的院子而去。
娄伯卿缓缓跟在后头。
杨义和杨升自然跟在一侧。
娄伯卿的脸色很难看。
不是原来那种病怏怏的难看。
而是心情明显不好,生人勿近。
杨升以为他家公子只是站累了。
但杨义不会这么想。
他知道公子这是难过了。
果然,娄伯卿突然站定,目色苍茫地看着远去的人群,道:“阿义,如果我不是早产儿,如果我没有百病缠身,如果我也能弯弓猎马,跟他们一样,不断通过修行成为更强的自己,该有多好。”
杨义心头一酸:“公子别伤心。子公子说过的,如果他没死,他会尽他所能,将公子治好。”
娄伯卿怅凉得有些发灰的双瞳闪了闪,终于升腾起一抹亮色:“嗯。她是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