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盛扬走到银杏树前,黄衣僧人和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好用工具打开了亚克力塑料罩子。
黄衣僧人上前,双手合十:“盛施主,我在等你。”
“师傅知道我姓盛?”
“方才师兄告诉我的。不过,他不说,我也猜出来了。慧山寺接待贵宾近年来屈指可数,能与姚先生一起交谈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既然姓盛......想必就h城盛家了。”
“那大师又如何得知我会回来?”盛扬不动声色地问。
“因为——你与它的缘分。”黄衣僧人用一根树枝轻轻一勾就把那张许愿牌拿了上来,笑着说,“您妻子说她不愿意让旁的游客看到,但你——应该不是外人。”
盛扬原本有些心虚,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想到这僧人如此会做人情,当下双手接过许愿牌:“多谢师傅。”
盛扬忐忑地撕开了红纸,风一吹红纸飘落,随同黄色银杏叶翩翩起舞。
没想到,
她的字迹是这样的秀美飘逸,婉约轻盈。
真是字如其人。
再看纸上内容,盛扬心神震荡。
“望盛二的伤能够完全好,今后依旧能上天入海,肆意人生!”
后面还有两句话,被她涂掉了。
盛扬举起纸,透过夕阳的光,仔细辨认了一会,依稀写的是——“愿他今后得心爱之人所爱,儿女双全,人生圆满。”,“若有可能,希望他能原谅——”
原谅后面是什么字,实在看不清了。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写完?
盛扬拿着许愿牌,愣在当场。
盛扬并不太信神佛庇佑,又觉得来这里的游客许愿不过是个寄托。
可此时的他却无比愿意相信慧山寺的香火灵验,而这棵古树亦是一棵神树。
黄衣僧人见他失神站立,在夕阳中沉思良久,便走了过去:“施主,是否要我把这个许愿牌挂在银杏树下?”
盛扬抬头:“请问——有笔吗?”
僧人:“稍等,贫僧去拿!”
笔递给了盛扬,他拔下笔帽,在那块许愿牌上添了两句话:“携子之手,与之偕老”,“傻瓜,我早就原谅你了。”
写完后,他又在木牌上重新裹上红纸,自己寻了个粗壮的枝条挂上,用红线系好,怕不牢固还多打了一个结。
风一吹,满树的许愿牌轻轻晃动,他挂上的那个也在其中,乍一看并不起眼。
不过就是僧人向他保证了不会被替换下来,且独占一枝。
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但人的欲望却是大同小异。
走到山坳口,盛扬回头看了一眼古树,僧人依旧面带慈悲地站在树旁目送他......
千古名刹,屹立在山上,在暮色中更显威严庄重。
“铛!”一声钟响 ,惊醒了盛扬。
没错,
他的妻子还在等他。
盛扬转身,往观景台方向眺望,心里充满了希冀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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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观景台,向苒已经下车在张望了。
“怎么不坐车里?山坡上风这样大。”盛扬问。
“怎么去了那么久?找到了吗?”向苒睁着大眼睛问。
她看人的时候认真而执着,像是憋着一股劲儿。
每次盯着她的眼睛看,盛扬总会有一种被缠绕,吸涌的感觉。
他忍不住俯下身来,迎着微凉的晚风,揽住了她的腰肢,轻轻含着她的唇:“找到了。”
“失而复得,好兆头。”向苒呢喃。
“嗯,好兆头。”
他们两个都是精明的人,可也和大多数人一样喜欢用吉祥话来平复的自己内心的不安。
就如大年夜聚餐时,人们摔掉一只碗,往往要说句岁岁平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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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从山下蜿蜒而下。
太阳正缓慢的坠下去,像透明玻璃杯上挂着的蛋黄,缓缓的滑落。
向苒转头看着窗外。
他的脸在这样的光线里也不分明。
可是她用余光便就知道他这一路上一直看着自己。
但她不敢看他。
因为她的“前途”是那样不定,困难重重。
作为一个穷人,她对拥有大量的现钱没什么经验,隐约觉得携带巨款全身而退未必那么容易。
越是临近“离开”,她的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焦躁的担心。
愁得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一只手覆了上来,身边的男人声音温柔:“要不要休息一下?”
很快,前面的副驾座椅向前缓缓移动,座位前方的腿托抬起,靠背调整到了躺椅状态。
盛扬不知道又去按了什么键,前排和后排之间的玻璃瞬间就被雾化了,驾驶室和后排座之间就完全隔离起来了。
这是豪车——迈巴赫。
呵,向苒在心里自嘲:
从此以后,她想再坐一回或许也难。
毕竟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坐不上这种车。
想起中学时从县城回村,她每次都是和同学一起拼坐的面包车,一路颠,颠到家。
相比起来,迈巴赫好似铜墙铁壁,安全性好的像坦克。
家乡的山,动辄海拔几千米,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不像这里的山,充其量就是一个土坡。
虽然山不高,但江南文秀,反而处处是名胜古迹,
而西南深山,人迹罕至,就算有美景也无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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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音响忽然缓缓传出歌声,是阿黛尔的《skyfall》。
向苒听过这首曲子,好像是007系列电影的主题曲。
只是她以前听的时候,并没有留心歌词。
但此刻。
听到第一句时,
她浑身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this is the end
就是结束
hold your breath and count to ten
屏住呼吸数到十
feel the earth move and then
感觉到大地的颤抖
hear my heart burst again
听到我的心脏再次爆裂
for this is the end
这就是结束
i've drowned and dreamt this moment
我已经梦到这一刻,已经湮灭的这一刻
so overdue i owe them
如此亏欠我
swept away, i'm stolen.......”
冲刷我被偷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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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扬觉得她在发抖.......他搂住她:“以晴,你是怎么了?冷吗?”
“有可能是因为刚才吹了些山风,不要紧。”向苒从音乐中清醒过来。
“那山下古镇的灯会我们就不去了,要不先回家吧?你是不是感冒了?”
“还是去吧!我好久没有看过中秋灯会了。”
不是好久没看过,而是从来都没有看过。
向苒很想把今天过得长久一些。
盛扬依了她。
车子下山后直接往古镇景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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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盛扬把外套披在她肩上。
向苒突然想到:“盛扬,刚才那个许愿牌好像要八十元一个,忘记扫码了。”
“哦,趁你不在意的时候,我已经付过了。”他解释,“而我祖母从九十年代开始就一直给h城几个寺庙都会捐功德,虽然她不在了,但是这笔钱一直没断过,慧山寺外的听松亭就是我祖母捐建的。”
“哦,是吗?奶奶是个佛教徒。”
盛扬听到她提到“奶奶”,心中一阵感动,点头:“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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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树银花不夜天。
行走在古色古香的古镇中,仿佛穿越到了古代,到处都是穿着汉服的小姐姐和小哥哥。
道路两旁都是各式地摊和小吃。
烟火气十足。
盛扬和向苒携手走在人群中,因为气质出众,宛如登对的神仙眷侣。
路人经过,无不侧目。
盛扬看着妻子娇美的脸孔,笑着说:“真想让你戴上古代的帷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