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挑动母亲神经的是什么?
孩子的哭声。
哪怕那并不是自己的孩子。
循着哭声,玛利亚从一堆搁浅的垃圾堆中找到了丹尼尔,一个五岁不到的小男孩。
他和她的小儿子差不多高,身上只有一条短裤,白皙娇嫩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污泥和擦伤。
玛利亚也是差不多的狼狈,大家谁也不嫌弃谁。
于是她们拥抱,就像亲人一样紧紧拥抱彼此。
玛利亚将小孩带到了榕树底下,并将他托举到树枝上坐着。
她用衣角擦了擦易拉罐的饮口处——聊胜于无的行为,但却是母亲的底线——然后打开,递给了丹尼尔。
小男孩也是渴了,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但喝了几大口之后,他又将易拉罐递还给玛利亚。
这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易拉罐刚刚抵在玛利亚的唇边,一个不算特别熟悉,但已经牢牢印在心底的人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是飞人——
不,也许该唤她为天使!
一个激动,汽水掉落,但玛利亚已经不在乎了,她用嘶哑的嗓子拼命喊着,同时挥舞着双手。
“我在这!我们在这!!”
天使没有错过她们,她轻轻落下,姿态优雅轻盈,虽是亚裔的面孔,却让玛利亚觉得比亲人还要亲切。
“嗨!这是你儿子?”天使说。
“不,我……他是我在路上发现的孩子,叫丹尼尔。”
玛利亚有些紧张,想要咽口水但嘴巴里干的要命。
“你是,你是来救我们的吗,天使?”
“天使?不不,我可没长鸡翅膀,你可以叫我利亚,我确实为你们而来。”天使柔声说道,目光中含着怜悯,“但在走之前,得先处理好你的伤势。”
玛利亚不清楚天使要如何帮她处理伤口,毕竟,这里什么也没有。
她想,或许有奇迹呢?
然后天使真的给了她一个奇迹。
一团清凉的光芒落在玛利亚的身上。
她觉得腿上的伤口有些刺痛,勉力扭过头一看,却是鲜血裹着侵入伤口的异物和病菌涌了出来。
接着,喉咙开始发痒,痒得让人想要咳嗽。
“你的肺里和胃里都有异物,得把它们都吐出来。”天使解释说。
于是玛利亚没有压抑那股感觉,她开始咳嗽,越咳越厉害,咳着咳着就开始呕吐。
她吐出来一些污水和淤泥,还有一截长长的,好像绳子一样的东西,吐到后来,还吐出不少污血。
“别担心。”天使又说,接着有一团光芒落下。
这团光芒带来的不是痛苦。
它温柔如水,和煦如风,它抚平了玛利亚体内所有的痛苦。
“我……我感觉……都好了!”
惊喜到不敢置信的表情出现在玛利亚的脸上,她动了动腿,又在原地跳了两下,最后还用手在腿窝处摸了摸。
她只摸到一片平滑的皮肤。
“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您!”玛利亚说,“您能帮丹尼尔看看吗,我抱他的时候,他表现出一定的疼痛感,就在左手臂的位置。”
“别担心,女士,他只是有一点轻微扭伤。也许等会你可以抱着他。”
“好、好的。”
一想到要被天使带着飞,玛利亚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紧张。
……
回旅馆的路上,天使还救了一位挂在树梢的男士,一位困在屋顶的老人,一个十多岁的蹲在杂物堆上随水漂流的女孩以及一只湿漉漉的小猫。
“超载严重,看来不用浮空术不行。”
天使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带包装的三明治和矿泉水通过锁链递给几人。
“我觉得你们可以在路上吃些东西,垫垫肚子,旅馆那边的食物还需要准备。”她解释道。
几人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同时他们也很好奇,天使吃的东西会和人类有所不同吗?
然而鸡蛋沙拉三明治和矿泉水瓶上没有任何标记,要说特点,可能是比较好吃?
鸡蛋沙拉三明治,来自2025年沃尔玛超市,普通的吐司,普通的鸡蛋,普通的沙拉酱,普通的玉米粒黄瓜丁,由普通的员工制作而成。
但几人硬是吃出了一股幸福的感觉。
只能说,幸福是需要比较的。
饭后,一个长达20分钟的浮空术施放在了几人身上,他们甚至可以只靠一只手就能把自己挂在任何地方,这也让天使带他们飞时更加轻松。
十分钟后,一行人踏上旅馆的屋顶,那边只剩下几位老人照顾孩子们,其他的男男女女都下到三楼二楼,尽自所能的帮助他人。
“妈妈!”
“妈妈!!”
“妈妈!!!”
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紧接着三具小小的身影就像炮弹一样砸入玛利亚的怀抱。
“嘿,小心点,孩子们!”
天使的锁链分出两根,一根卷住丹尼尔的身体把他抱过来,一根抵在玛利亚的背后,免得她摔跤。
金发的小毛头被锁链卷着也不怕,高兴地拍着手咯咯直笑。
“利亚女士,请将他交给我吧。”
一位穿着花格子裙子的老人走过来,语带崇敬地将孩子接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天使说。
“利亚女士,我们从水里捞了一些食物和水果。放在三楼的客厅里。”
“利亚女士,伤者已经安排好了,从307室到312室。”
“利亚女士,所有能装水的容器都搬到了301室。”
“利亚女士……”
“利亚女士……”
当玛利亚安抚好三个孩子,发现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天台。
屋顶上只剩下几个在屋顶涂抹sos标记的人。
“打扰一下,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玛利亚问。
“都在三楼。中间的客厅有午餐提供,右翼是伤员房,其他房间都可以住进去休息。”
“谢谢,非常感谢。”
母子三人爬过屋顶,从另一边的天台楼梯下到了三楼。
“你们知道爸爸去哪了吗?”她问孩子们。
最小的摇头。
第二小的抢着说:“爸爸说要去找你。”
最大的补充:“利亚女士给爸爸和其他叔叔婶婶都施加了魔法,让他们可以在水面上行走。”
“行走?”
“是的,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
“那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卢卡斯挠了挠被蚊子咬出包的下巴:“我不太清楚,不过敲盆子的婶婶应该知道。”
敲盆子的婶婶是个澳大利亚人,她坐在左翼的阳台上,腿上放着一个非常大的铁盆,手里握着一根前身可能是围栏杆的铁棍子。
对照着墙上的挂钟,每30分钟,婶婶就会用力敲击铁盆,以此提醒那些外出的志愿者不要走得太远。
玛利亚过去询问时,婶婶正好敲过第六轮,据她说,天使所恩赐的伟力即将消散,那些人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半小时后,玛利亚果然等到了自己的丈夫,亨利。
家人相见,只有紧紧的拥抱才能表达心中的所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