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子药”这三个字一出,禾稻苗脑海里“轰”地一声,书中原本被她遗忘的一些事也一下子想了起来。
在书中,贺春生是被李红梅下药后突然暴毙的。
贺家人发现他出事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众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事。
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尸检这样的概念,只以为贺春生是突发疾病没的。
书里的贺春生死得太过于突然了,又是在年华正好、前程远大之际没的,田翠花身为老母亲一时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终日以泪洗面,原本还很硬朗的身体也是很快就垮了下来。
田翠花的身体越来越弱,贺老栓也是病病歪歪的,贺家其他人也因为贺春生的突然去世都变得低迷,整个贺家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在贺春生去世没多久,李大脚找上了张三妮,说是给她带来了生子药。
李大脚知道张三妮结婚了这么多年都没生下一个儿子,心里最期盼的是什么,就抓着这一点拿出了生子药来勾张三妮的心,再加之她又说到老贺家最近办了场丧事,得靠一场喜事冲一冲,而张三妮有儿子无疑是一场大喜事。
李大脚骗惯了张三妮,嘴巴利索得很,这一次她果然也是成功地勾起了张三妮对这个生子药十分渴望。
不过李大脚不是免费给张三妮送生子药的,开出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而张三妮身上根本就没什么钱,一时拿不出买生子药的钱来。
这个时候李大脚倒是十分大方,表示这个钱先赊欠着。
她这样一个暴打亲闺女的人一看就不会替亲闺女考虑那么多,怎么会那样大方地表示这个钱可以先赊欠呢!这是因为她已经想到了先从田翠花这里骗钱,而张三妮之后再换生子药的钱,如此一来她就能得到两笔钱呢!
搁平常田翠花可不会被李大脚这个骗了好几次闺女、女婿前的鸡贼货给骗了,但贺春生的突然离世让她备受打击,她没能走出来,正是十分脆弱的时候。
李大脚就以贺春生死得太突然有很多事没有交代为由,表示乐意代表贺家去找他们大队的神婆问问神,看能不能找到贺春生的魂魄好让家里人跟他见上一面。
七十年代全国都在宣扬破除封建迷信思想,寺庙道观被打砸的打砸,和尚道士被抓的抓,乡下的神婆道公也是一大堆被抓去游街示众、关进农场。
一些神婆道公虽然逃过一劫,但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都不敢明张胆地干些封建迷信之事,就是有些人找他们看事做法,他们也是只挑熟人的生意。
红旗大队早就没有了神婆道公,十里八乡也就只有李大脚他们所在的大队有一个没被揪出来的神婆。
李大脚他们所在的大队离红旗大队比较远,再加上也只有他们本大队的熟人找上门去,神婆才会接单,故而田翠花为了能见到贺春生的灵魂,就拿出一笔钱出来给李红梅让她出面找神婆。
李大脚拿了钱后也没有去找神婆,自己昧下了这一笔钱,反正他们大队的神婆规矩就是那样的,只有熟人找上门才接单,到时候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还能再从田翠花手中骗到钱。
因着她已经从田翠花手中骗到了一笔钱,高兴之下就留下了生子药给张三妮并同意之后分几个月还。
而张三妮拿了生子药后,在她娘走后就没有犹豫,把生子药冲水喝进肚子里了。
哪里能知道她喝下生子药后不到一个小时,肚子就痛得厉害,下身并流了很多血。
直到她被送到公社卫生所,大家才知道她其实已经怀孕了。
但生子药吃下去直接就把这个孩子给吃没了,更严重的是张三妮血流不止,卫生所里的大夫根本就没法救治,紧急送到县医院时已经来不及了,人没气了!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贺家就办了两场丧事。
书的主角是方简柠和沈青岳,作为沈青岳的小舅舅家,占据的篇幅并不多,张三妮因为吃了生子药的事也只是简单交代了一番,禾稻苗才没有在李大脚来贺家的时候想起来。
但她知道捡到李大脚掉下的药包是生子药时,便已经回想起了张三妮在书里的结局。
她的脸色异常难看,嘴角崩成了一条直线。
张三妮没有注意到禾稻苗的脸色,她的心思都在赶紧把生子药吃了。
她把药包塞到了禾稻苗的手中,催促道:“四弟妹,你赶紧去把药分成两份,咱俩各一份。这药吃了后,说不定咱们能前后脚都生个大胖小子呢!”
禾稻苗看着自己手中的生子药,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她握紧了生子药,深呼了一口气:“二嫂,这生子药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吃了会有什么问题吗?”
张三妮一愣:“这生子药就是生儿子的药啊,吃了能生儿子啊!”
禾稻苗抿了抿嘴:“那你见过有人吃了这生子药后生下儿子的人吗?”
张三妮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来。
她也就是今天才从她娘那里知道生子药,至于有没有人吃了后生下儿子的事,她确实是不清楚。
张三妮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虽然我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吃了生子药后生下儿子的事,但这个生子药是我娘从我娘家队里的神婆那里拿的,准不会错的!这药难得,咱分着吃!”
禾稻苗看着张三妮诚恳的目光,心里有些酸涩。
虽然她才和张三妮认识没多久,但想到这人在书吃吃了生子药后大出血而亡的,颇为难受与不忍。
张三妮也才二三十岁的年纪,还这么年轻啊!
禾稻苗十分肯定道:“二嫂,这个生子药吃了是会死人的!”
张三妮瞳孔骤然一缩,脱口而出:“这不能吧?”
她的视线落在禾稻苗紧握着的拳头上,拧着眉急切道:“这是神婆给的生子药,怎么会吃死人呢!”
禾稻苗:“神婆给的药谁知道有什么问题!你有听过你们那神婆给人吃药吃死的事吗?”
“没听过!”张三妮想都没想就说道。
但这话才刚一落,她脑海中就想起了一件好几年前的事,眉宇间爬上一抹惊疑。
她两只手抓着被单,舔了舔嘴唇:“也不是……我还没结婚的时候,娘家队里有一个男孩发高烧找神婆看,他喝了神婆冲的药和符水后人没好,当天晚上就没了。当时神婆说是这个男孩没福气才没的,应该不算是吃药吃没的吧……”
张三妮越说越小声,心底也是越发没底。
禾稻苗定定地看着张三妮:“二嫂,你说呢?”
张三妮微张着嘴看着禾稻苗,眉宇间尽是茫然与无措。
她不知道啊!
张三妮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心里还是对生子药抱有极大的期待,可对上禾稻苗那一张严肃的脸,她却有些窃意。
一时之间,她沉默了下来。
禾稻苗也没有急着掰扯,而是静静地看着张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