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心如火煎
作者:当时明月犹在   开局剑落南海,我布局天下九洲最新章节     
    “宁哥儿,你那把本命飞剑,神通是逆转光阴?”阮秀问道,虽然腮帮鼓鼓,但她好似习惯了这样,说话也不会含糊不清。
    宁远没有多做思考,“确实如此,只是能逆转的时间,不算长,大约半炷香而已。”
    说到此处,宁远忽然想起一事,遂问道:“你我第一回见面那会儿,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咬了我一口?”
    少年边说,边卷起袖子,上面有着清晰可见的两排牙印。
    让他郁闷的是,阮秀不知道怎么咬的,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好,虽然早就伤口愈合,可那印记好像无法祛除了。
    少女脸上一红,只是屋檐下的灯笼不怎么亮,宁远也没瞧见。
    阮秀支支吾吾道:“可……可能吧?”
    “宁哥儿,伸手给我,我帮你把这牙印去掉。”
    青衫少年赶忙缩回了手,笑眯眯道:“那可不成,这东西往后说不定有大用,比如阮师找我麻烦的时候,我就拿这个给他看。”
    “噢。”阮秀应了一声,许是吃饱了,她将手上帕子包好收了起来。
    少女双手托腮,一会儿看看地面,一会儿看看身旁少年。
    不远处的龙须河,传来阵阵水声,在这深夜时分,最为吵闹,也最为动听。
    一时无言。
    其实之前很多时候,两人都没有多少话说。
    宁远打铁的时候,少女就吃糕点,阮秀抡锤时,少年就喝酒。
    对于真武山那边,宁远其实没怎么想过。
    如今的宝瓶洲,除去暗地里的,明面上的本土修士里头,最高只有十一境,宗字头的仙家门派也不多。
    真武山、风雪庙、神诰宗,就已经是一洲最强的势力了,其内都有玉璞境修士,其中纸面上来说,神诰宗排在第一位。
    神诰宗独占清潭福地,宗主祁真更是宝瓶洲道门一脉的唯一一位天君,玉璞境。
    据最近的山上消息所说,这位天君已经触摸到了仙人境的门槛,开始闭关突破。
    之前贺小凉身边的那个师弟,名为高剑符,就是这位天君的嫡传弟子,在神诰宗被称为金童,至于玉女,自然就是贺小凉。
    当然,只是论纸面实力,真把这三家宗字头仙家凑一块打一架,谁输谁赢,都是未知数。
    真武山的正统,一直被修士诟病,门派里面学什么的都有,寻常练气士、剑修、武夫,甚至刀修,都有不少。
    又以修行请神降真为主流,山巅的神武殿供奉着历代祖师和无名氏神只,真武山数千年来寥寥几次的存亡大战,都是倚靠这些威严存在渡过。
    而阮师这一脉的风雪庙,才算是正统的兵家修士,与真武山不同的是,风雪庙更倾向于独善其身,如江湖游侠一般在各大险地穿梭。
    行事随心,高兴时行侠仗义,不高兴了,也会对山下劫难冷眼旁观,并且风雪庙有个特点,门内的修士数量,极少。
    这一点,从阮邛身上就能看出来,早年阮邛收的弟子里,只有不过一掌之数,不过貌似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除去山泽野修,那些门派里的仙师,几乎个个都会广招门徒,关门弟子一人,亲传三两位,记名弟子,那就是一箩筐了。
    风雪庙修士注重修力,其内的剑修都遵循那句‘一剑破万法’,因此,在那些练气士看来,风雪庙修士的个人实力是要强于真武山的。
    更有人言,要是两个兵家门庭各自派出十名修士论剑,风雪庙能把真武山打的喊祖宗。
    不过数千年来,风雪庙与真武山都没有爆发过什么仇怨,一南一北,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历史上有过几次一洲动荡之际,两座宗门还联手御敌。
    所以宁远今日斩杀了一位真武山兵家修士,连带着把阮师也拉下水了。
    但阮邛又不能事不关己,因为他闺女也参与其中。
    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事担着,后续真武山来人,阮秀她爹也得出面解决。
    所以认真来说,此次事件里,宁远也算是算计了阮家父女的。
    阮秀犹豫半天,方才开口道:“宁哥儿,不要觉得亏欠什么,我……”
    “我知道要是先跟我爹商量,他肯定不会让我去帮你,所以我自作主张,不过貌似我去不去都没什么影响。”
    少女仰起脸,露出银牙,“屋里的那个绿衣姐姐,有她帮你,已经足够了。”
    宁远晃了晃所剩不多的酒壶,随口问道:“你那条绑头发的绳子呢?”
    阮秀不明所以,伸手摊开掌心。
    少年接过,两手按住她的脑袋,将她转了过去。
    他给小妹扎的辫子不太好看,但给阮秀绑个马尾还是轻轻松松的。
    有手就行。
    随着手上动作结束,宁远又将她转了回来,笑道:“还是马尾辫更好看一点。”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抿着唇一言不发。
    宁远望向沉沉天幕,说道:“这些都没什么,若是后续真武山来人,我自会自行担着,不会让阮师难做。”
    “至于秀秀你帮我,我当然很感激,不过要是开口道谢,好像又容易让你觉着生分。”
    阮秀连连摇头,双眼有些低垂,“宁哥儿,陈平安那次找搬山猿报仇,你应该知道吧?”
    “我本来也想去帮他的,结果……”阮秀顿了顿,扭头看了看隔壁院墙,最后改为气鼓鼓的样子,“结果我爹死活拦着我,就是不让我去。”
    “最后我听了我爹的话,真的没去,那个时候,我都伤心死了。”
    在这一刻,青衣少女眼眶泛红,用极为小声的语气说着自己的内心。
    “我伤心,不是因为没去帮陈平安,也不是因为陈平安被搬山猿打伤。
    我伤心的是,困住我的人,就是我的至亲之人。”
    “我自从生下来,就没享受过几天娘亲的怀抱,从小到大都是我爹带着我,六岁时候就跟着我爹离开风雪庙,走南闯北也有七八年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听话,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从没惹过事,也从没被人欺负过。”
    阮秀将脑袋枕在自己双膝,已经逐渐啜泣,宁远张了张嘴,伸手搭在她脑袋上。
    少女还在自顾自说着,宁远余光一瞥,隔壁院门那儿,有个汉子站立,虎背熊腰。
    “我爹跟我说,山上仙家云波诡谲,山下凡人也有勾心斗角,要我走一步看十步,教我修行,教我处世,但他从来都只是口头上教我。”
    “这么多年了,我就没下山历练过一次,我去过离他最远的地方,就是风雪庙山下的镇子,去那买糕点。”
    宁远抽出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扔了一只酒壶给那个看门的汉子,后者一把接过,颓然坐地。
    “老爹很好,他什么都不想,只想护我周全,但我又不能一直是个孩子,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啊。”
    “上次没有去帮陈平安,我伤心了很久,所以这次宁哥儿有事,我就什么都不想的赶了过去。”
    “我记忆里的年少,没有任何印象深刻之事,就跟我爹做的菜一样,一点滋味都没有。”
    说到这,青衣少女抬起头,哪怕哭花了脸,也露出灿烂笑容。
    “但是今天这事儿,就是一件很值得回想的事,哪怕很多年后,当我成了个老太婆,只要脑子没毛病,我都能想起来!”
    汉子席地而坐,背靠墙壁,手上拿着一只酒壶,好像一瞬间老了大半。
    那时夜深,龙须河畔,为人父者,心如火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