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江耀脸黑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床上蹦蹦跳跳的江小宝终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回过头，被他爸吓得直接一屁股跌坐到病床上。
    脑子里回忆起之前他爸打他的时候下手有多重……
    他哆嗦了一下嗷一嗓子喊了出来：“奶！救我！”
    “爸要为了灾星打我！”
    此话一出，江耀闭了闭眼，等再睁开眼的时候，瞳孔幽深得吓人。
    他问：“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江小宝不敢看他。
    江耀猛地加大音量：“江小宝！说话！”
    “谁教你管你后妈叫灾星的？谁让你这么喊的？！”
    这样质问的话听在江老太的耳朵里，和点她名也没什么两样了。
    这不就是说她呢吗？
    心里不痛快，她也拔高嗓门：“你和孩子喊什么喊！你不就是想说小宝这样是我教的吗？”
    她狠拍了下床板，咬牙切齿：“对，是我，就是你老娘我教的，你准备拿我怎么地？”
    用不着他在这儿指桑骂槐，江老太面对自己二儿子一点儿不带打怵的！
    屋里也没外人，她说话根本就不用有什么顾忌。
    “你还有什么不知道想知道的？”
    “也别逼你两个儿子了，直接冲我来，你逼问你老娘我来！”
    “不就是想知道你大儿子是怎么知道的她乔玥珊孩子没了嘛？”
    “不就是想问你二儿子，是谁教的他骂乔玥珊灾星吗？”
    江老太指着自己，理直气壮：“我，都是我教的！”
    像是一直不敢深想的事情终于揭开了面纱逼着江耀面对现实。
    江耀心里一紧：“妈，你到底教他们什么了？”
    “我能教他们什么。”江老太哼哼两声，一脸的意味深长，“你这么聪明，你猜不到？”
    都到这份上了，她不信她的好二儿一点儿都猜不着。
    要是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也当不上国营厂副主任。
    自己心里的恐惧被从侧面印证，捂住脸，江耀一瞬间仿佛苍老了不少。
    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妈，别告诉我乔玥珊流产的事是你干的？”
    江老太撇嘴：“我都这样了，都瘫床上了，哪有能耐让她流产啊。”
    “我是能去打她还是能去推她啊？”
    得到否定回答，江耀提着的心这才稍稍往下放了放。
    可还不等他彻底放下，就听他妈话锋一转，用着特别轻松的口吻，笑着说——
    “我只不过是让大宝小宝在厨房门口的地上洒了点油，小孩子不小心洒上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她乔玥珊自己走路不长眼，自己命不好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没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看起来刻薄又阴毒。
    “谁让乔玥珊不给我宝贝孙子做饭吃的？”
    “那我宝贝孙子们饿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人小手小还不会做饭，把油弄洒了这不是很正常吗？”
    听着这些话，看着自己老娘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江耀浑身发冷。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妈，那也是我的孩子。”
    江老太扯了扯面皮，皮笑肉不笑：“我说过，你不缺孩子。”
    “而且乔玥珊就是个破鞋，谁知道她和多少人睡过，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真不一定。”
    “你就看她雇二流子来家里，雇得那么顺手，就应该能猜到她背地里不是什么老实人。”
    “我帮你把那野种弄没，老二，你该谢谢妈。”
    她没说的是，即使那孩子真是自己二儿子的。
    可就冲着孩子生母是乔玥珊，孩子姥姥是张秋来。
    她就不可能认那个孩子是自己孙子或是孙女。
    在她这儿，那个孩子只会是野种也只能是野种。
    她不可能让乔玥珊和张秋来好过的，这辈子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她就不可能让那两个贱人好过！
    儿子不给她报仇，好在她还有孙子。
    江老太慈爱的看着江大宝和江小宝，笑眯眯的说：“多亏了大宝和小宝机灵。”
    “要不然啊，你这个当爹的还不知道要因为一个野种糊涂成什么样子。”
    “这段时间大宝和小宝受了多少委屈你心里没数？”
    “俩孩子和我说的时候我这心啊，疼的不行啊！”
    “他们家里家外的被欺负的时候，你这个当爹的在哪呢？在干什么呢？”
    江老太越说越带个人恩怨，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江耀脸上扔。
    嘴里骂道：“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个没出息的肯定在哄你的小狐狸精呢！”
    “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你是准备给孩子们找个后娘，你就要当后爹了？！”
    江耀不知道他妈是怎么从没理变有理的。
    也不知道是从哪句话开始，明明是他妈做了错事，是他孩子没了，说到最后竟还成了他的错？
    “妈……”
    “你别叫我妈，反正我就一句话，我是为了你好，省得你给别人养孩子。”
    “你要是有气就朝着我撒，反正我这身体也活不长了，少拿孩子出气！”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江耀还能怎么办？
    死死抓着轮椅扶手，一种从未有过的憋闷堵在他心口。
    他想发火，可面前人是他妈。
    说到底他妈也是在为她自己报仇，他没办法真的拿他妈怎么样。
    气氛就这么僵持下来，一直到江小宝捂着胃喊饿，打着滚说自己饿得胃疼。
    江耀才算是彻底认了这件事。
    说白了，事已至此，他不认也得认。
    一边是一个已经没了的孩子，面都没见，没什么感情。
    一边是自己老娘，和两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儿子。
    这样的两拨人放在天平上让他选，他就是再生气也分得清哪边轻哪边重。
    只是……
    江耀冷声警告：“大宝小宝，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没有第二次！”
    “大宝我知道你懂事了，你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别给我装傻。”
    “这一次我可以不追究，以后你管着点弟弟，别让你们后妈知道这件事，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做的就是对的。”
    “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所以这次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还是那句话，别有第二次……”
    那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已经没了，江耀总归是不想让两个已经快长成了的儿子真的和自己离心的。
    他高抬轻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剩下的话坐在门外的乔玥珊没有再听，也不用再听。
    能碰巧听到这些，对她来说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她脸色惨白，眼睛里却是布满了血丝，一眼看去血红血红的。
    吓得推她过来的老太太说话声都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