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很小却人声鼎沸的店里,我和吴双在门口的位置相对而坐。
“这就是你说的……”我低头看了看眼前的麻辣烫,又看了看吴双,“十菜一汤?”
“嗯。”吴双点头,拿筷子在自己的碗里翻了翻,“鱼豆腐、墨鱼丸、亲亲肠、海带、豆皮、菠菜……这都不止十菜了。”
“还真没毛病!”
吴双笑的像条狐狸,眯起大眼睛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我无语,倒是挺佩服她的文字游戏,兀自拿筷子吃了起来……别说,这家的味道还挺不赖。
差不多吃了一半,吴双终于对我说道:“要是钱多就请你去吃顿好的了,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吃麻辣烫已经是奢侈了……你要是觉得心里不平衡我可以多请你几次。”
“麻辣烫挺好…”
我抬头,看见她嘴角沾了油渍,或许是出于本能,或许是心里不自觉的将她当成小孩子看待,总之我抽出一张纸巾,动作很自然的替她擦掉了。
吴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白嫩的小脸逐渐爬满红晕,就像颗熟透的番茄。
“你脸怎么红了?”
“辣…太辣了。”
这家店的条件确实太差,正值酷夏,莫说空调,就连个风扇都没有,加上吃的是辛辣食物,我的脸皮也有些发烫。
“吃不了辣还点特辣?你这不是找虐嘛,兑点醋吧。”
“要你管!”
臭丫头莫名其妙的吼了我一句,然后拿起桌上的辣椒罐,泄愤似的又往碗里挖了两大勺辣椒,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嚼了嚼,噗嗤一声又吐了出来,然后辣的直伸舌头,就像条哈巴狗似的,忙用小手扇风降温。
虽然这是很蠢的一幕,可我却觉得莫名可爱,以至于暗暗笑了出来。
……
最终,吴双还是强撑着把碗里的“特特辣麻辣烫”吃光了,我说她这么做得不偿失,她却说碗里至少还剩了差不多3块钱的食物,浪费可耻,她是在发扬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精神,可买来用来擦汗的餐巾纸就花了4块钱…
离开小店,我与吴双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谁也没有主动说话,她走在我左手边两三步远,低着头,对街上的叫卖声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漠不关心,甚至对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的发丝也毫不在意,只是很投入的踢着路面上的小石子。
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我们俩个都是没钱没活空剩下大把时间的闲人,我们两个都是游离在正常生活状况之外的闲人。
手机的铃声打破了沉默,我赶紧止住脚步接通,是老陈。
“小然,吃午饭了吗?”
“吃了,刚吃完……十菜一汤。”
“刚吃过呀…”老陈的口吻有些变化,变的小心翼翼,试探道:“那你待会有时间吗?我想带小年出去转转,可对这边环境不熟,也不知道哪里好玩……你待会能来吗?”
“够呛。”
“下午呢?”
“够呛。”
老陈叹了口气,“知道了,那我先带小年出去转转,你待会要是闲下来的话记得告诉我。”
“啊。”
寥寥数句便结束了通话,这期间吴双也没走远,就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踢着石子,开始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是格外好奇,她的安静和一成不变的表情实在太诡异了,直到见我收起手机,她的表情才发生变化,可却是一种扭曲的变化。
“陈然,我得求你个事!”
我有点懵,“请讲。”
“你能请我吃个冰淇淋吗?我现在快要喷火了!”
我一时很难跟上她的节奏,可还是扎进了一旁的冷饮店,然后举着两个冰淇淋出来了,递给她其中一个,说道:“快趁热吃,别再凉了。”
吴双很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一脸享受的吸吮起了那只冰淇淋……我咽了口唾沫,却是没了胃口,把手里这只也一并给她了。
“太阳太大了,冰淇淋化的好快,我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待呗。”
我点点头,指着不远处一棵柳树的方向…
我和吴双坐在了一张受柳枝庇荫的长椅上,我点上支烟,看了看斑驳的树影,很享受的闭上眼睛,微风拂过,带来一阵清凉,吹走了我的烦躁,身心皆是无比舒松……
可偏偏在我最享受的时候,遥远的,不愿回忆的往事却如柳絮纷飞般来到,这种感觉就像深冬坐在火炉旁,貌似温暖,但忽然袭来的恶寒却一直伴你左右……
睁开眼睛,倾诉欲在此刻达到顶峰,重重吸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绵长的烟雾,我才看向一旁依旧在啃着冰淇淋的吴双,问道:“你喜欢听故事吗?”
“挺喜欢的……但分类型。”
“呃,家庭理论这个类型怎么样?”
“这个……”
吴双伸出舌头将残留在唇间的一抹奶痕舔舐干净,大眼睛就像突然通电的灯泡似的闪闪发光。
“这个我超爱!”
“好,”我顿了顿,“那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我,咳,我朋友的故事吧。”
“嗯嗯。”
“……”
半晌的沉默,吴双脸上慢慢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
“你到底讲不讲?不讲我走了啊。”
“等一下,我……”我将烟蒂踩灭,又重新点上一支烟,叹息道:“我不是一个擅长讲故事的人,所以就长话短说吧……”
“快说吧快说吧,我听着呢。”
我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父亲是一家公司职员,母亲则是全职太太,那时他们一家的生活并不算富裕,但却幸福美满……直到我朋友他爸升为公司副经理,也就是我朋友小学毕业的同年,他爸毫无征兆的与我朋友他妈提出了离婚……”
“渣男!”吴双愤愤骂了一句,打断道:“这种男人荣华后抛妻弃子的故事虽然可气,可我实在见过太多这种事了,都听无聊了,还有没有更狗血更劲爆一些的故事?”
我情不自禁的吸了口烟,回道:“这个故事还没结束,劲爆与否我不知道,但一定很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