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嫆淡然道：\"本宫收的暗卫。\"
    \"三年前远赴漠北草原，搅起三地争斗，在往返间正是收服了其中一批，一路护送着才得以安然返回。\"
    \"怎么，连这事都不知晓？\"
    长公主犯险之事倒是举国皆知，林复自然有耳闻，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身后那群人，左右思量完才默默放下了利器。
    \"押回县衙，静待州官来辨。\"
    青黛听闻，立刻将血剑举起，\"放肆！\"
    \"谁胆敢上前造次，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雪亮的剑身锋利无比，刚刚那出神入化的剑法可是领教过的，众人吓得立马又后撤一步。
    \"长公主尊贵，岂能容尔等押之？\"青黛冷眼凝视着林复，\"你是何官职，报上名来。\"
    他不情不愿道：\"澄县耆长林复。\"
    \"林耆长，命他们收起利器，恭恭敬敬地护送。\"青黛的剑偏移，指着他命令，\"明白？\"
    林复瞄一眼楚嫆，她始终一脸淡笑，看似随和良善，但为官几十载，又岂会看不出来这是笑里藏刀的隐意，来自高位者浑然天成的威势。
    这人恐怕真的是……当朝长公主。
    话都说到这份子上，众人不得不信，入县前收整好仪容，还买了一匹马车护送。
    一路停在县廨的大门前，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林耆长，你们不是去杀贼了吗？这些异族……\"一男子得到禀报快步走来，开口就是质问。
    青黛瞧对方这身官服，出言打断，\"你就是澄县县令马淮？\"
    林复快步走过去，凑在男子耳边低语几句。
    马淮眼珠子稍转动，霎时冷笑出声，\"当真是天大的笑话！\"
    \"州里刺史的告令刚颁布下来，说是有一伙异族人假面易容成长公主的样子，不仅抢了战船，没想到居然还敢亲自送上门来了。\"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速速捉拿，将贼首交上去，每个人都能涨俸禄！\"
    青黛等人立刻拔剑，林复觉着不妥，忙不迭拦着劝道：\"县令，这事需慎重！\"
    \"方才他们说已飞鸽传信回京，又说了州里发生的事故，更何况此女腰间系的玉佩不凡，我觉着不像是假的。\"
    说到这，继而凑到耳边，压低嗓音，\"人都跟回来了，先将计就计地伺候，派信通知刺史，让上头派人来抓。\"
    \"不管是真是假，事后我们也不易被追责。\"
    马淮一听，转念觉着很是有理，轻咳两声抬手示意众人退下。
    楚嫆一眼看出他们的算盘，轻笑出声，语含讥讽地有意引导：\"看来这是有明白人的。\"
    \"云十五州，半个江山都是本宫掌管，如今无非是弹指间的事，待到查明一切，莫说涨俸禄，本宫还可许你们越级升官。\"
    \"区区一州刺史，能算得了什么？\"
    几人相视，眼神交流片刻后，立刻变了一副嘴脸。
    装模作样地屈身向她行礼。
    随后寻了一处上好的宅子，离县廨不远，还有人员盯着，等安顿好天色已渐暗。
    马淮派人画了楚嫆一行人的画像，外加一封信件，交由信使快马加鞭地送往州里。
    宅内。
    楚嫆重新梳洗沐浴，一袭素袍，青丝玉簪半绾。
    走进庭院，远远就见亭子里坐着喝茶的尉迟晏，青黛看她一眼，不必言说就懂，颇为不悦地离开。
    楚嫆迈入亭子坐下，直视着他，先发制人地开口：\"本宫刚想明白了一件事，现在很是好奇你的看法。\"
    尉迟晏有些猜不到她问这话的原因，仍在给她倒茶，等她细说。
    \"呼尔穆于你而言是杀父之敌，理应恨之入骨，可你在手刃时却并未特别表现出什么，反而像是在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他的头颅，却又想尽办法的带着。\"
    \"就如你所言，以他之头给当年乱战受苦的百姓一个交代，可按理说……\"楚嫆眸光凝冷，嘴角噙着意味深长地笑，幽幽渗寒，\"真该以头祭奠、示众的最佳人选，该是本宫吧？\"
    话出，尉迟晏的手一僵，壶里的茶水一直倒，很快就溢满了。
    楚嫆垂眸一瞥，笑容逐渐收敛，抬眼之际不再掩饰滔滔煞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眼下就是绝佳的动手时机。\"
    说罢，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拿那杯还在外溢的茶水。
    他猛然擒住她的手腕，顺势打翻了，瓷杯落地即碎成四分五裂，茶水四溅。
    转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两人相视，过往的爱恨纠葛瞬间历历在目，算计利用，相识相知，再由恨生爱，不可磨灭的记忆尽数涌现。
    楚嫆想明白的那一刻，心中就憋着气，现在从他眼里证实了答案，怒火就愈演愈烈，越想越气！
    啪！
    甩手狠狠扇了一巴掌过去，丝毫不手软。
    \"让本宫猜猜，你能在短时间内当选大可汗，在所有人面前是不是许下了豪言？\"
    \"呼尔穆纵然是眼中钉，但更重要的是本宫，对不对？\"
    尉迟晏脸上浮现一枚红掌印，头偏过一侧，看不清他的神情，沉默不言。
    \"且不说京城，就说近期际州的事，放走暗市恩娅、陆黔，防不胜防的换脸易容，这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你有意设局为之吧？\"
    \"连那艘破船，都是你的人动的手脚。\"
    楚嫆面不露喜怒，说的话更是无比冷漠，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现在，你的目的达成了。\"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看向她，千言万语想要解释的话都堵在喉间。
    两两相望，凝噎无言。
    庭院深深，寂静得可怕，丝丝缕缕的晚风吹拂着，恰如寒冬般袭身，冰冷蚀骨。
    楚嫆看他无话可说，果断使劲抽手，尉迟晏紧紧抓着不放。
    她开始挣扎，情急之下他终于出声：\"是！\"
    \"此次回中原是民意所向，确实不止是呼尔穆，还冲着你。\"
    \"可我并未想过要伤你，一丝念头都没有。\"
    尉迟晏抓住她另一只手，努力地解释，\"你说的没错，我能坐上这个位置确实有原因。\"
    \"我不排斥也并未接受，丢下三漠，千里迢迢来杀人。\"
    \"为杀呼尔穆，我是利用了你，可未对你动过杀念。\"
    \"杀完人的事后，你说的那番话，我深受感触，也觉着自己不配坐那个高位。\"
    \"因此，我就想问你愿不愿接纳我？\"
    \"目前看来还是晚了，你生气是应该的，要打要骂都行，甚至再捅一刀也绝无怨言。\"
    楚嫆冷笑，\"你说的话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他彻底慌了，死死抓着不放，生怕她会挣脱离开，\"殿下，我日后都不会再算计你了。\"
    \"呼尔穆的头颅，我已经让蒙克带着所有人连夜赶路，送回草原交差。\"
    \"那个位置我也不要。\"
    楚嫆听到关键，倏然眉头一皱，\"他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