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辉。”张敏开嗓叫了丈夫一句。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讲过什么话，听到梁民辉提起唐娟案件，张敏终于忍不住开嗓了。
    “则臣和你的担心，这些都能理解也是人之常情，我说过，对林道西家里不是没有防备，爸是老公安了，这点防人的能力会有。其次，我不太赞同你刚刚提起来的那个事，林道西的妈妈因何犯案我对你讲过，你不能因为她妈的错就怪到孩子的身上。”
    梁民辉垂下视线。
    这个确实是他脑子一热，话就随便说了出来。
    他想让父亲冷静下来。
    顾则臣看了一眼姥爷，淡淡开口：“是我说话欠考虑，确实是我过度担心。”
    他将老头儿的注意力，重新吸回到自己的身上。
    头儿是他开的。
    尾不收好，倒霉的就是他舅。
    偏偏他来了家里，害姥爷大发脾气，最后搞得舅妈难受，那就是他的不对了。
    “姥爷觉得她是人才，或许她就真的是人才。”
    梁民辉：“……”
    就算是你姥爷发飙，也没必要这样捧臭脚吧？
    那孩子明显攀他们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难道不是吗？
    讲真话，老头儿还要生气！
    是。
    父亲一生气，他也觉得父亲挺可怜。
    如果不是那一枪，或许现在更高升的就是父亲！
    只是没有如果。
    事情出了，父亲替人挡了枪，瘫了。
    父亲保护的徒弟，升上去了！
    怪命吗还是怪谁？
    人家也年年来家里探望父亲，大小节日一个不落，能帮忙的通通使劲。
    可。
    人老了，就踏踏实实享受退休生活好了，为什么还劲劲的要去指挥别人？
    老头儿越是想证明点什么，不就越是给人留了空子钻？
    自己家的这个女人也是，叫人讨好两次，也上钩了！
    幽幽叹口气。
    “你是觉得你爸老了，什么也不是了，就该躺在家里等死。”梁向前一脸悲凉。
    他觉得自己还有能力，还有能为国家贡献的能力。
    国家给了他最好的待遇，可他不想拿着待遇就这样混吃等死，不想子女也觉得他就是个瘫子。
    梁民辉动动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
    你还要怎么样啊？
    站都站不起来，还想出去冲锋陷阵？
    这现实吗？
    也都退休了，就享享清福得了，非要搞出来点动静……指挥别人什么啊？
    就在家里看看报，喝喝茶不好吗？
    他想回家还没得回呢。
    “舅舅不是，他只是见多了聪明的人，怕那个人不把聪明放在正地方。”顾则臣淡淡说着。
    梁民辉：“……”
    倒也不是。
    纯粹就是……他不喜欢太活动的人。
    或者是说，不喜欢心眼子满天飞的人。
    张敏快速接过来话：“还是则臣了解你舅舅，他就是生活太安稳了，站着说话不腰疼。但他也是个好同志，嘴上说这说那，中午还特意跑了一趟批发城，那些挑工们也确实可气，外地人抱成团的欺负俩孩子，出息！”
    梁民辉：“……”
    不是你一个劲让我去的？
    现在上升到这种高度，叫他怎么接话？
    说不是吧，显得他冷心冷肺。
    说是吧，这又是编瞎话。
    “做得好，你是人民警察，你就该替人民出头管事情，总是推脱这个不归你们管，那个不归你们管，什么归你们管？这样做就对了！”梁向前的情绪，又被外孙和儿媳拉了回来。
    顾则臣捡起筷子，重新给姥爷拿了一双，又将饭碗递了过去。
    梁正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句：“我长大了也要当警察，当爷爷一样的英雄！”
    梁向前连连点头。
    真是个好孩子！
    梁民辉：“……”
    老实说，他倒是不太愿意让孩子当警察。
    考个大学什么的，或者跟则臣似的出国读书，不好吗？
    “儿子，快去床上陪爷爷吃饭去……”张敏拍拍儿子。
    梁正跳上床，拿着筷子给他爷碗里夹着菜。
    “爷，你吃！”
    “你也吃！”
    ……
    钢城道北。
    老二媳妇来了家里打听过几次，都没听到林道西的消息，别的人对于林道西姐弟俩找不到的事情，漠不关心。
    关心又能怎么样？
    你养吗？
    老五当年赶上83严打，人进去了，老婆跑了，扔下一个孩子，到现在都没人管。
    说是跟着唐母一起生活，唐母这个身体状况，管得了孩子吗？
    那孩子现在就等于是废了。
    唐家的根儿废了，大家都顾不上，何况是别人家的根儿。
    老二媳妇过来看望唐母，这唐娟进去以后，唐春红又给唐母找了个保姆，对外说是他们找的！事实上这个人也确实是他们找的，大家一起掏钱而已。
    大家都得上班，唐母也得有人照顾，不请人，谁上手？
    逼着逼着，也就把人招来了。
    二舅妈还挺喜欢林道西那张小嘴，偷摸摸掏出来五十，递给婆婆。
    “……要是孩子们回来了，就把这钱给他们，虽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毕竟也能顶一阵子。”
    她自己也有孩子，想想万一自己的孩子也有这么一天，一屋子的亲人，一个都靠不上……
    不敢想。
    唐母收下了钱，连连叹气：“这孩子主意大，你姐找了挺久就没找到人，派出所那边报案也没消息……”
    就算是气你大姨跟舅舅，不是还有姥姥替你们撑腰呢？
    怎么就跑没影子了？
    这学也不上了，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这要是……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叫她跟老三怎么交代？
    “吉人自有天相。”她说：“妈，娟儿的案子马上就要判了，我问过我家的亲戚，恐怕不会轻判。”
    唐娟这案子，死人了。
    幸好现在不是83年。
    按照83年从严从快的判法，那唐娟就得死刑。
    “我现在也顾不上她了，也不认识人，也没办法帮她。这一个两个都是要我的命，老五这样，她也这样……”唐母又掉了眼泪。
    这个家仿佛是被人诅咒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进监狱。
    老五就算了，自己的错自己背。
    老三这……太冤枉了。
    老二媳妇善意提醒：“要是找个明白的人辩一辩吧，或许还能有轻判的可能，毕竟当时那个人是要对小西下手，还把小西打得半死……”
    法律不外人情，法也得讲讲起因经过最后才是结果的吧？
    要是自己不认罪，上诉的话……或许还能有缓？
    “你大姐说沈志峰那头生怕别人知道老三是他小姨子，她不能明目张胆管……”人家撇清都来不及呢，还能帮老三？
    这个家，除了沈志峰，他们没有任何的关系。
    唐春红不能管，别人就都管不上了。
    老二媳妇点点头：“大姐那日子……也难，还是别难为她了。”
    她也是听老二说，唐娟好像是要认罪，她觉得吧……就这么认了，有点憋屈。
    犯法肯定是犯了，但有原因，不该被重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