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兵听着客厅里大人们的对话，他很痛苦。
    觉得……
    很自卑。
    “你今年多大？”林道西停了笔，人从椅子上转了半截身体过来。
    陈兵抬头。
    “我？”
    “嗯，我20.”林道西眉眼清晰，对着眼前的人笑笑。
    陈兵的手，在膝盖上揪了揪……裤子。
    林道西将陈兵的动作都瞧进了眼睛里。
    对方很紧张，很不自在。
    应该是后者比前者更多。
    “我21.”陈兵说。
    林道西说：“那你是我哥，你比我大，哥！”
    她叫了人。
    其实陈兵来家里两天了，但林道西都没能和陈兵接触过什么。
    一大早她要上学，晚上回来陈兵都睡觉了。
    陈兵惴惴不安站了起来。
    “他们说他们的，不用放心上。对或者不对就那么回事，听听得了。”林道西释放着身上的善意。
    外面吵成这样，除非是聋子才听不见！
    听见了，听得很清楚。
    陈兵垂头：“我妈……不应该那么做。”
    他觉得母亲做得不是很对。
    跟姥姥对着干，跟舅舅对着干！
    她妈提要求的时候，他看见了别人的为难。
    “做都做了，哪有什么对错。”林道西直言。
    “不应该麻烦人家，我也没想去……”陈兵抬眸看向林道西。
    他就想留在这座城市里好好打工。
    多赚点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这样父母也就不闹腾了！
    “为什么不去？”林道西问。
    陈兵：“……”
    强人所难要求人家强制还恩，这种事情怎么做得？
    “甭管机会怎么来的，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了，要是我，我就去！我不仅去，我还得好好去，到时候风风光光回来。你觉得我姑做得不对？”林道西歪头。
    陈兵没回话。
    “你觉得对不对，等到自己做主的那天，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就好了。现在求都求了，老爷也已经都答应了……”
    “你觉得我该去？”
    “该去啊！姑……想要给你争个机会，现在机会争到了！”
    ……
    林道西一睁眼睛，嗷叫了一声。
    最近她不知道怎么了，一睡就过头。
    一睁眼，就晚了。
    林琎妈将早饭都摆到桌上，就想着让孙女多睡会，一会再喊。
    昨儿小西那屋，点灯点到后半夜三点多！
    林琎妈就想，这孩子要是一直这个状态熬下去，人就熬废了。
    林琎也是，也不劝劝孩子，这个当爸的呀……心粗的呀。
    “怎么了？”林琎妈听到孙女的叫声，马上扔了手里所有活，往卧室里跑。
    林道西慌忙套着袜子，蹬着校服裤子往里面伸腿。
    “奶，我迟到了！”
    要了命了！
    拽过来校服，往身上一罩，桌子上的东西往书包里一划拉，拽着书包就走。
    林琎妈追着林道西到门口：“这饭也得吃啊，奶煮了稀粥好歹吃两口……马上就能喝。”
    怕孩子喝不了热的，她提前晾出来了。
    “不吃了，来不及了！”林道西套上鞋急急忙忙往下冲。
    林琎妈啧了一声。
    “陈兵吃包子，这是肉馅包子。”二外孙喜欢吃肉，林琎妈把装着肉包的盘子往孩子的面前推推。
    “我给她送个包子去吧……”陈兵抬腿拿着盘子里的包子就追了出去。
    他……挺喜欢林道西这个妹妹。
    昨天自己想不通的事，叫林道西一说，瞬间就通了。
    觉得很有道理。
    林珊从外头拎着菜回来，进门就开始念叨：“这孩子干什么去啊？”
    “小西起来晚了，早饭也没吃，陈兵给她送两个包子。”林琎妈对着女儿说着。
    林珊一听，笑了。
    应该，哥哥对妹妹好太应该。
    将菜先放在地上，买了太多的菜，这手有点拎不动。
    陈兵从外面回来，包子原封不动拎了回来。
    “没追上？”林琎妈笑。
    小西那孩子呀，头发也没梳，你说那头发都睡飞了。
    陈兵一脸无奈：“我大舅说顺路送她，坐车走了。”
    林珊听清楚陈兵的话，心里想着，她哥不是说不能乱用权利吗？
    怎么轮到你自己亲生女儿的时候，就能派车接送？
    哎呀，还真是两面派呢。
    轮到她这个亲妹妹，就左不能做，右不能做。
    原来就是分人！
    “你妹什么吃不到，还用你送，你舅就这么一个女儿，要吃人肉你舅都得从自己的身上给剃下来喂她。”林珊没忍住，酸话就冒了出来。
    她不是冲林道西，那是自己的侄女，她喜欢都喜欢不够呢。
    她是冲亲大哥！
    “林珊。”林母一脸无奈。
    “他能做还不许人说，难怪我们当不了干部，没有两面三刀的本事啊。”林珊努努嘴。
    虚伪！
    陈兵听着母亲说话，心里又有点自卑了。
    ……
    学校。
    林琎用手替女儿压压头发，结果那头发睡飞了，怎么样也压不下去。
    书包递给林道西：“早饭给你放书包里了，记得吃。”
    “知道啦，走啦，爸爸再见。”
    林道西下车夹着自己的书包一路疯跑。
    林琎将她送到了拐弯的路口，没有直接送到学校门口。
    就见孩子跟风一样的冲进了学校里。
    六中是普通高中，普通中的大普通，都不起眼。
    升学率呢……就那么回事吧。
    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原本就是垫底，还能差到哪里去？
    前儿考试，今儿出的成绩。
    成绩单就在办公室里放着呢。
    教师办公室里，几个老师也是围着成绩单看了半天。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区里搞什么联合大排名，就是考卷全部打乱然后旁校的老师来批卷，批卷以后不按照学校而是按照区里进行大排名。
    平时的六中，前一百名直接不用看，没他们学校的事。
    二百名内呢，倒是会有。
    那一个学校里也不至于都是学渣，还有没发挥好漏下来的九漏鱼呢。
    宋鸣向来都是高二年级排名最好的那个，今儿她班主任老师提早一点来学校，就是想查查宋鸣的排名情况。
    宋鸣这个成绩，努努力进全区前一百名，也是有戏。
    抱着希望，老师查啊查的。
    查到了。
    101名。
    老师倒吸一口气。
    气得肺都疼了。
    就差一名进全区前一百！
    气死！
    查到了宋鸣，剩下她就没看。
    校长办公室，校长刚接的电话，区里领导来的电话。
    “你们学校26的那个林道西是什么情况？”
    校长一头雾水。
    “她20啊。”校长记得林道西的年纪。
    学校里复读的学生也有，但能让他记忆这么深刻的就只有林道西了。
    没办法，那孩子胆大啊，给他留了特别深的印象。
    是20岁。
    要是26岁还复读个屁。
    电话里领导也是被校长带的有点没转过来劲儿，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是20名吗？我怎么记得是26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