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朋友的馈赠
作者:瑞幸咖啡爱好者   仙路夭夭最新章节     
    寅蒙坐起身,目光诚挚地望向姬南,道:“南兄弟,请勿见怪,我虽与你相交未深,却忍不住要直言几句。这几日身处暮日山,我们一直在默默观察你。你对这些小妖所展现出的兄弟情深,足见你对我妖族并无偏见,是真心相待,与我们结交。这与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族修士截然不同,他们既想利用我们,又处处设防,满心都是算计……”
    “……昨晚,我已与焉哥提及,你身为安毅侯之子,果然名不虚传,值得我们深交!提议你派人加入鼠王家战队,亦是我之意。诚然,‘万仙擂’凶险万分,但我妖族历来在战火中锤炼,强者之路,必经无数生死较量。而‘万仙擂’对我妖族而言,无疑是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修行途径。我家那二十个参赛名额,早已被家中各房长辈争得不可开交。焉哥能自主决定,赠你两个名额,这实在是莫大的荣幸!”
    文良闻言,面露好奇之色,问道:“适才不是说皆可参赛吗为何你们还有名额限制”
    子焉得意地笑了笑,解释道:“确实,理论上皆可参赛。但天下的其他妖族,需通过层层选拔,方能决出四百五十个名额,进入第二轮。而我们十二世家,则可直接派出二百五十人,无需初选。这便是野修、小宗门与大门阀之间的鸿沟啊。”
    “这岂不是极不公平!”桂兮紧握小拳,愤愤不平地说道。
    “其实,这世间本就难言绝对的公平!天下的野修,无论属于人族还是妖族,皆是在荒野中挣扎求生,所能获取的修行资源寥寥无几。小的修行宗门抱成团就会多占一些资源,而大门阀凭借着其雄厚实力,独揽众多资源,从而培养出更多境界更高的子弟。战斗经验或许可以日积月累,但修行资源却是千金难求的瑰宝。就如桌上这盘“血灵芝”,外界野修欲求一得,恐需历尽艰辛,甚至引发纷争;然而在昭礼宫内,却有专人培育,并定期分发至各殿。你以为有多少修行者能像你们一样天天把那些天财地宝当成零食吃啊。这,也正是昭礼宫三十六殿、四合庭以及十二妖王世家这些大门阀能够稳固掌控修行界的关键所在。”言罢,姬南起身。
    姬南向子焉、寅蒙抱拳行礼,说道:“感谢两位兄长的厚爱,既然这是五十年一度的妖族盛会,且两位兄长认为文良合适,此机会实属难得。那就让他代表我们参加‘万仙擂’,去见识一番世面。还请两位兄长多加照顾,确保他安全无虞!”
    文良闻言,他那如牛犊般健壮的身躯猛地站起,神色肃穆道:“多谢几位兄长的好意!既然决定让我上擂台,那我便从最底层开始挑战。自离开大青山以来,这几年我一直在洛邑附近漂泊,幸得南哥照顾,修为虽有所提升,但实战经验尚浅。此番正好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见识一下天下英雄的风采。”
    姬南、子焉与寅蒙三人相视一笑,终是点头应允。
    桂兮、惊蛰等小妖也想一同前往凑热闹,姬南连忙向子焉使了个眼色,子焉心领神会,找了个委婉的理由拒绝了他们。这哪里是去游玩五十年一次的妖族盛会,数万妖魔鬼怪齐聚一堂,每日的街头械斗、流血冲突层出不穷,几大世家费尽心力才能维持一次‘万仙擂’的秩序,届时哪有闲暇顾及这些小家伙万一有个闪失,看这几天姬南把桂兮、惊蛰他们几个当成亲弟妹一般疼爱的样子,这段刚建立起的友谊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次日清晨,姬南、彤序等人一同送别子焉、寅蒙。姬南将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裹递给文良,一路上不厌其烦地叮嘱着。寅蒙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忍不住走到远处,低声对子焉说道:“这小子真不错,看他对待这些小妖的态度,就知道他对妖族颇有好感。平日里做事也挺干脆利落,今天怎么变得如此啰嗦”
    子焉微笑着回应:“这样的人,做朋友才放心!至于其他嘛,日后再慢慢观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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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守卫严密的书房内,三人端坐,中间那张古朴的案几上,静静地躺着一个茶杯大小的紫色玉盒,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泽,格外引人注目。
    三人已沉默良久,气氛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春爻的喉咙干得像被烈日炙烤过的土地,声音因紧张而变得略带沙哑,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你真的知道这盒子里所藏之物的价值吗”
    姬南轻轻地点了点头。
    老圭同样也感到一股极大的压力,喉咙发紧,急忙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深吸一口气,颤声补充道:“公子心思缜密,目光如炬,明察秋毫,算无遗策,即使你知道,但我还是有责任再次向您说明。‘泰和安魂丹’,上九品金丹,传说中能重生人的魂魄,炼制艰难,药材更是难得一见。据传世间仅存三百颗,多被镐京王城、昭礼宫、九剑楼等几大势力所珍藏,外流者寥寥无几,可谓有价无市,一粒难求。曾有数位还虚境的大修士不惜重金,也难以求得一粒!凭此一药……就可获还虚境大修士的承诺!”
    姬南再次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如水:“我自然清楚这丹药的价值。在昭礼东宫,这样的金丹也不过寥寥三十多粒,每一粒都珍贵无比,皆由荣宫主亲自掌管。这粒‘泰和安魂丹’是荣宫主赐予我的,但于我而言,并无太大用处。既然胖婶急需此丹,赠予她又有何妨”
    春爻闻言,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一时竟无言以对。老圭则不停地抚摸着他那头顶所剩不多的黄毛,同样陷入了沉默。
    书房内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显得更加尴尬与压抑。
    姬南突然展颜一笑,说道:“父亲从小就教导我,‘待人以诚,人必以诚待之’。既然爻叔愿意来助我一臂之力,就必然要承担诸多风险,我自然要以诚相待,为他排忧解难。‘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受人恩惠,必当厚报,这是我对待身边人一贯的原则。时间久了,爻叔和圭老自然会明白。”
    春爻闻言,站起身来,拿起紫色玉盒紧紧揣入怀中,声音坚定:“大恩不言谢!”
    老圭也随之站起,抱拳施礼,眼中神色复杂,既有感动也有敬佩。
    三人相视一笑,带着轻松的心情走出了书房。一身仆役装扮的有象匆匆走来,低声禀报:“彤序山主有事求见,已在门外等候多时,手里还拿着诸多礼物。”
    老圭闻言,哈哈大笑,对姬南说道:“恭喜殿下,又得一得力助手!”
    姬南若有所思地望了老圭一眼,轻轻点头:“那就让他进来吧。”
    彤序快步走入书房,在距离姬南还有几步之遥时,身形一顿,随即纳头便拜,动作之中尽显恭敬与虔诚,口中高声呼道:“暮日山彤序,愿从此投入姬南殿主门下,从今往后,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唯愿为殿主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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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的某一个时刻,“呜呜”的号角声想响起,紧接而来的是尖锐凄厉的箭鸣。
    数百枝羽箭自草甸上方抛射而至,画着一道道弧线,锋利而冰冷的箭簇刺破结实的厢板,再也无法深入。但还有些羽箭,则是刺入附近的帐篷中,掀起一声惨过一声的痛嚎,转瞬之间,便造成了杀伤。
    草原上,一个用马车围城的营地内陷入了混乱,在箭雨中,人们惊恐地大声呼喊,慌张地四处潜藏。
    远处那道草甸像是陡然之间长出一片黑森林来,穿戴皮甲裹着红布的数百骑兵,缓缓地向着营地驰来,手中的弯刀和长枪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寒冷。
    在距离营地还有几百丈远的地方,数百骑兵开始狂奔,最开始还有些杂乱缓慢的蹄声,开始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整齐,逾千只强健有力的马蹄,重重踩踏在地上,不一会就蹄声如雷,令整个草甸开始震动起来。
    就在距离营地还有百丈的距离时,黑压压洪水般淹来的红衣骑兵挥舞的雪亮弯刀,发出嚣张的呼喊声。一名骑马奔跑在队伍中间的红布裹头的中年男人猛地朝着空中放出一个黑色的东西。
    转眼间,黑点在空中迅速扩大变成一个背生无毛双翅、长着三颗头颅的怪蛇,张着血盆大口,口中流出长长的唾液,向着营地居高临下地扑去。
    中年男人在奔跑到距离营地几十丈远的时候,酝酿已久的火球术猛然发出,狠狠地砸在最外围的大车上,大车燃烧着翻滚着飞到天空。
    就在这时,一声沉重闷响。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重重摔倒在坚硬的黑砾地面上,溅起一道烟尘,战马哀嚎两声再也无法站起,前蹄竟似是折断了。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沉重闷响连绵响起,疯狂冲锋的骑兵群最前方的数十骑,竟像最前那骑一样,极为凄惨地接连摔落在地,营地之前一片混乱!
    营地之前四十几丈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排排深浅不一的小沟。小沟不深,最深处到膝盖,最浅处刚过脚脖,但是一排接着一排。
    挖这些陷阱的时候不需要很多的人力,也不需要挖很深。
    快速前行,几乎已达到最快速度的马蹄,重重踏到浮土掩盖的土沟上,强劲有力的马蹄有的陷进膝盖深的土坑中,另外一条腿还在很浅的地面上,因为速度太快,战马自己根本无法连结平衡,带着身上的骑士重重摔倒。
    如此高的速度之下,战马止不住下冲之势,沉重的马身横压过去,马蹄惨生生折断,露出血色的肌键和白色的骨膜,战马发出凄厉的惨叫,看上去惨不忍睹。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兵倒下,后面的大军已经觉察到了问题,一些骑兵根本无法拉缰停止冲锋,只能眼睁睁地往前撞去,不时发出沉重的闷响。
    随着一声呼喊,从用马车围成的城墙后面,闪出一排排早已埋伏很久的白狄部武士。
    挽弓、扯弦、放!
    一排排的箭枝离开弓弦,箭头在前高速飞行,羽尾摇摆不定,沿着一道复杂的曲线,刺入一个个骑士和马匹的身体。轻而易举的穿透皮甲,撕裂血肉,深深扎进身体深处,被骨头卡住才不再摇摆前行。
    无数骏马腿折颅歪倒在地面,无数骑兵被摔落,被沉重的马身压断了腿,他们惊恐疯狂地推动着马身,却只是徒劳。人的尸体和马的尸体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了一起,鲜血像喷泉般飞起,涂抹在黑色的土地上。
    在付出近二百骑士伤亡的代价后,剩下的骑士们沿着刚才那个被己方萨满法术打开的缺口冲进了营地。据他们得到的情报,这是一个运粮的车队,只有三百多随行的白狄部骑兵护送,其他都是送粮的老弱男人和一些奴隶。即使付出了很大代价,他们还是占有人数的优势,车阵已经出现了几个缺口,只要杀进营地,就能把这些白狄部杂碎全部杀掉。
    营地内正在进行另外一场战斗,冲进营地的那个鬼方部中年萨满发现一名持棍的年轻白狄武士正在和他的三头蛇妖兽斗在一起。中年萨满还注意到这个白狄部武士的后背背着一副弓箭,弓身通红,不是草原人常用的弯木弓。
    三头蛇妖兽已经被铁棍打得浑身是伤,头上的鳞片翻开,六只眼睛血红,使劲地扑咬着面前的年轻人,但是每次攻击的后果都是迎头痛击和流血的伤痕。
    鬼方部萨满大吼一声,挥舞着法刀向着年轻人攻去。
    “咚咚”,在营地的深处,一声声鼓声响起,在晨光下的草原传出很远。
    从营帐里、从草垛里,越来越多的披挂整齐的白狄部武士涌了出来,不像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倒像是早早地等待着他们自投罗网。
    一声悠远的号角声在远处响起,一支白狄部骑兵从远处兜住了鬼方部众的退路,向着这个方向杀来。几个红翼鹰骑士从远处飞来。
    中年萨满嘶吼道:“快退,有埋伏,杀出去!杀出去!”
    中年萨满死命地攻击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年轻人的棍术狠辣凶悍,以一敌二好像还游刃有余,实在难以抵挡。
    营地内外杀成一片,眼看再不走,就要全部被围住了。
    中年萨满一咬牙,顾不得自己心血相连的妖兽了,纵马汇合带着身边的几十个骑士向外冲去,几个白狄部武士迎面冲来想要堵住他们的去路,几骑闪电般交错后,白狄部武士的断肩处血水才迸出来,喷得他一脸一身都是,血腥味和另外异味混在一处,十分怪异。
    鲁格远远地看了一眼,抬臂横肘一扫,棍影破空而出,砸开了三头蛇妖兽的一个头颅,接着腰身一挺,手臂陡直,笔直的棍尖抢在妖兽利齿咬合之前,捅破了妖兽另一名头颅的眼珠。三头妖兽惨叫嘶吼着翻滚到了一边,尘土飞扬,一群白狄部武士挺着两丈长的长矛刺了过去。
    北风吹来,吹动鲁格额前的发丝,献血黏冷纠结在一起,恰似鲁格此时纠结的心情。
    半年来,白狄部和鬼方部的冲突从最初的零零散散到现在的全面大战,从开始的几人冲突到成百上千人的追逐厮杀。
    戈壁草原进入了全面战争的状态。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但是鲁格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想看到更多的流血。在部族持续扩大的过程中,一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已经战死了,每当看见他们的阿姆呜咽流泪时,鲁格就会心堵的难受。
    他也明白,部族的强大必然要伴随着流血和失去,而自己这些年亲手杀死的敌人武士和萨满具体有多少已经记不住了。他只能默默的埋下厌恶的心思,牢记自己大酋长的责任,继续的厮杀。
    今天该自己完成的任务还得继续。鲁格抬臂擦去眉间缓慢淌着的血水,回头看了一眼营地远处,突出包围的鬼方部武士和白狄部武士相互厮杀着逐渐远离。此次精心策划埋伏的那个目标就在那里,中年萨满已经冲出了包围,向着草原深处逃去。
    鲁格深吸一口气,伸手摘下身后的射天弓,凝气指控硬弦,抬弓远远地瞄住了最前面的中年萨满。
    箭枝离开弓弦,在空中先是微微变形,然后伴着旋转,隆起在空中画着圆弧,箭头在摇摆不定,羽尾摇摆不定,最终形成一条笔挺的线条,撕破空气瞬间飞向远方,箭枝的尾部在空中留下一个肉眼可见的气旋。
    已经跑出三百多丈远的鬼方部中年萨满颈后部中箭,飙出一道血花,喊都没有喊一声,便堕下马去。脖子上的白色箭尾仿佛是生长在绿地上的一朵白花般刺眼。
    “唉!”随着一声叹息,满头白发的老萨满走到在了鲁格身后。
    他看着神色冷漠、浑身煞气慢慢收敛下来的鲁格说道:“第一批要送去天伤殿的五十个孩子已经挑选完了。三天后,你护送他们去天伤殿吧。怎么安排,你和姬南商量着办吧。鬼方部最后的萨满刚才被你射死了,部落里几年内没啥大事了,在那边多呆几年吧,多看看多听听,想回来的时候再回来。”
    鲁格犹豫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