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是四月二十从县城出发的,预计要三十天才能到京城。
好在天公作美,一路没有遇到滂沱大雨,可饶是如此,路况依旧堪忧,怎么形容呢?这官道车辙印子都能养鱼。
罗夫人不常出门,晕车晕得厉害。
田世舒提议教她骑马,头两次被她拒绝了,后边见识到齐膝深的车辙后,也就妥协了。
无良女儿还朝她竖起大拇指:“娘,识时务者为俊杰。”
只得没好气地道:“过来扶我上马。”
“得令。娘,我的马很乖的,骑它吧。”
趁着休息时间,田世舒牵着马,陪她娘遛弯。
溜达了三天,罗夫人终于可以挺直身体了。
田世舒便鼓励她跟着车队走一段。田骄怕别人护不住母亲,便把带孩子的活儿交给妹妹,自己守在母亲身边。
田傲不甘示弱,试图教他娘各种马上姿势。
最后被强制闭嘴。
田世舒失了马,便在马车里逗双喜说话。
“老弟啊,你不开口说话,知道会错过什么吗?”
你会错过炸虾球、四喜丸子、小蛋糕、小熊饼干……
总之是双喜小盆友婴生整个食谱。
小小双喜大大的眼睛,本想向姐姐卖个萌,蒙混过关。谁知刚想发声,嘴角上扬晶莹剔透的液体飞流直下,拉出了长丝。
“哈哈哈,小崽子,你听懂了,对吧?”
“来,叫姐姐。”
双喜恼羞成怒,试图挣脱姐姐的束缚,小拳头直扒拉。
“行,你厉害。不叫姐姐是吧。叫爹爹也行。”
“啊~~”双喜抗议。
“我跟你讲啊爹有钱,你一喊爹他高兴了,就给你钱买好吃的。什么虾球啊、蛋羹啊,都是用钱换的,你懂吗?”
双喜抽抽鼻子,咧嘴想哭,结果又听到‘虾球’二字,便又有口水汹涌而出。
田世舒:被美食硬控的娃娃。
“来,喊爹。”孝顺的大女儿卖力地很,远方的田立人喷嚏不断。
近来有监生反应说教他们射箭的博士水平不行,要求换人。
他得想想到哪去请师傅,儿子倒是认识这样的人,可不能什么都指望他。
博士敲门道:“大人,那几个学生过来了。”
田祭酒擦擦鼻子,“让他们进来吧。”
六个学生排成行,等待发落。
“你们说博士们射御之术不如尔等,你们几位是有家学渊源?不妨说给我听听。”
“从你开始。”田立人指着离他近的少年说道。
“禀告祭酒,我爹是镇远将军张钊。”少年声音洪亮得很。
田祭酒点头,示意下一个继续,“我爹是怀化大将军宁远。”
“我叔叔是壮威将军……”
田祭酒手捻胡须,一脸笑意,点头赞许,“原来都是将门虎子,怪不得瞧不上国子监的师傅们。你们家里都有教你们练武?”
“请师傅教过。”有几人点头,“可是爹爹在驻地,家里教的也就那样。再说我们现在也出不了校门。”
“你们将来想从军还是从文?”
几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齐齐摇头,“我们读书不行。”
“可有读兵书?”
张钊长子张焕脸红了,“读……了一点儿。”
“你今年年纪不小了,再不学可来不及。”田祭酒叹口气。
“你们几个呢?”
“我们都差不多。”
“若是我特批你们可以回家去学习,你们可能认真读书?”
“是陛下让我们必须待在国子监的。”几人是有名的二世祖,皇上还是太子时怕他们在外边惹是生非才把人都扔在国子监里。
“好,情况我都了解了。这样,今日午时末到校场来,我试试你们的水平。”
然后六人在午后受到了迎头暴击。田世昌百忙之中抽身把人揍了 一顿便离开了。
摇人的自然是祭酒大人。
“按说你们年纪还略长了些,既然打不过,说明即使家里给你们创造了条件,你们也没有珍惜。国子监不是不能给你们创造条件,但是我要看值不值得。”
“祭酒大人想怎么看?”张焕恍惚里好像听过田世昌的名字,至于在哪听到的,倒是一时没想起来。
“自然要看你们有没有长进。看见箭靶子了吗?射箭的技术交给你们了,你们现在虽然水平不错,可也不是不能再进一步,若十天后,你们能射满十环,我便奏请陛下给你们换师傅,到时候你们还可以提想学什么。”
待学生都走了,田祭酒又召集了主簿、司业过来,重点询问这些驻边将领的子弟。得到的回复便是除了随军锻炼的子弟不谈,他们国子监的这些学生大都是文不成武不就。
一些想弃武从文的家族目前并不成功,基本是废了武功提不动笔杆;另一些军功起家的将领人在前线,家里子嗣无人管教,更有甚者,家眷溺爱得不得了。了解了这些田祭酒便回家了。
第二日午时,皇帝的案头摆着两摞高高的折子。整日埋首案牍的皇上告诉自己,再读一本,朕就可以休息了。
然后他就翻看了一本,见字迹赏心悦目的,便会心一笑,暗道:田祭酒可很少上折子。
“军者,国之大事也。”嗯,他一个文人怎么也谈论起军国大事了?便调整了坐姿,认真读了起来。
“军者,国之大事也,往昔如是,大宛亦如是。然如“岳家军”“卫家军”‘上林军’者,臣私以为不妥。军当是大宛之军,将乃为大宛之将。更为长久计,朝不可依一方军力,不可养一时之将。”
皇帝皱眉把这段话又读了一遍。然后又往后看。
“然,如何练大宛之军,如何养大宛之将?臣斗胆谏言不若开办大宛军校。”皇帝站起来走了两圈,然后又坐回去,“臣以为世人不如赵括者多矣,不若先有括,后有蒙氏、李氏者,才有白起、霍去病者。假以时日大宛必将将星云集,不惧外敌矣。”
皇帝是行伍出身,大宛将才不足是近在眼前的事实。
封侯的都老了,年轻的如张钊、王禄经验又不足,现在全靠西北军支撑。可正如田立人所言,靠一方将士守全境就是个笑话。
办军校吗?如何办?朕得好好想想,再想想,急不得。
急不得的皇帝熬到酉时就再也等不得了。他把内阁的人都叫了来商讨此事。
太傅读了一遍便知道皇帝动心了,他 一语不发;内阁大学士李廉皱眉:“这么多人研读兵法,恐怕会乱了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