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的事,自然是要去金榭山了,王招宝与福根他们分道扬镳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金榭山,虽说是叫山,但并不高,反而像是一口大坑,徊香树长在山顶,不算是什么稀有的树,就是长在潮湿泥泞之地,也就是山内的平坑。
因为徊香树的树叶是黄色,易长易落,远远看,这山中大坑就像披着一层金子,也是在这层‘金子’下,便是如沼泽似的泥地。
徊香树的根在泥地之下,取根汁不容易,王招宝找了几个当地人,花了三天时间才挖倒一颗,接着更是赶去另外一个地方,找一个巫医。
要给苏年用的,王招宝必定要谨慎小心,得到巫医确认之后,王招宝又在马身上试了试,确保徊香树的根汁没有什么其他不好的作用,就这样不眠不休的做完这些,王招宝在八月十二那天赶回了国都。
林中的某处空地有一个小土堆,插着一块木板,上面没写什么,红犰正在这木牌前烧着纸钱,直到一人来到她身后,她才站起身。
“你这是几天没睡了?”红犰指了指王招宝的脸,“像个鬼一样。”
“小王爷怎么样?”王招宝揉了揉太阳穴。
“他……怎么说呢,看着好像没什么,但是感觉他整个人像被什么压着一样,”红犰双手抱胸,“宁王府的人大部分都遣散了,连那个伊嬷嬷都被她外甥接走了,皇上应该也察觉到,宁王现在基本就住在宫里了,皇上让刘太医进宫照顾宁王。”
“……”王招宝微微皱眉,“皇后呢?”
“皇后去看过宁王一次,他们压着声音聊了什么,我没听见。”
王招宝点点头,“多谢。”
“不用,”红犰转头看向木牌,“独眼骨看见你一定很高兴。”
这个小木牌并不是王招宝弄的,当初他将独眼骨的尸体烧了之后就没管了,隔天来看,就有了,不知道是谁做的,但里面埋的肯定是独眼骨的骨灰。
“对了,我听到消息,”红犰皱眉道,“皇上打算在祭祖大典当日,封宁王为太子,让太子和镜国公主订亲,隔日就完婚。”
“……”王招宝一愣。
“皇上这人向来独断,宁王还能抗旨不尊?到时候你怎么办?”
王招宝只觉得头一阵阵的抽疼,他闭了闭眼,笑道,“抢人呗,还能怎么办。”
“你疯啦?”红犰凉凉道,“那天肯定戒备森严,暗卫、锦衣卫、弓箭手等等,你就算武功再高,一个人也对付不了,到时候上不上得了神台还不一定呢。”
“说的也是。”王招宝认同道。
“你别在那天抢,你等……等……”
“等小王爷大婚结束?”王招宝失笑,他蹲下身,给独眼骨烧纸钱,“就算我愿意,小王爷也不愿意。”
“那,宁王要抗旨?”
王招宝摇头,“他有自己的办法,我会帮他。”
“……”红犰看着王招宝,“要我帮忙你就说。”
“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别客气,总之呢,你自己小心,不要被人认出来,否则乌影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
宁王府安安静静的,王招宝先是去苏年的大院子转了转,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再到旁边他的小房间转了下,床头上放着一张纸,王招宝拿起来一看,是伊嬷嬷给他留下的,上面就一句话,‘照顾好王爷,也照顾好自己’。
在大院转了一圈,王招宝又去了小院,窗户角落的鹅卵石依旧,但是有几颗落在地上,一颗远远隔着一颗,不显眼,王招宝看着最远的那颗是在床边,就在床板暗格的位置下。
王招宝走过去,在地上坐下,掀开床单,暗格小门上还是那把精致的小锁,开锁打开暗格,拿出盒子,里面的那些药方和信都在,只是最上面放了一封新的信和一个卷轴,信封上写着‘宝哥’两个字。
将信拿起来,手指在那两个字上抚摸着,王招宝突然理解了盒子下那封未被拆开却旧了的信,苏年当初也是这般心情吧。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王招宝一字一字看的十分仔细,看了一遍又看一遍……
——宝哥,别担心,别冲动,别生气,别难过,去找我二姐,她会带你进宫找我,把圣旨交给我二姐,父皇会让她带我走的,无论我之后会如何,我都爱你。
苏年预计王招宝回来之后,他已经当众发了疯,被苏景荣关起来了,王招宝笑了下,心疼便蔓延开来,拿起那卷轴,展开,是一道圣旨,上面是空白的,但是盖了印,应该是苏年被赵侗‘害’的那天,苏年向苏景荣求来的。
*
“皇儿,听齐婳说,你昨日着了凉,没与她一起去御花园赏花?”
苏年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扔进湖里,转身朝苏景荣笑道,“父皇,儿臣不想与她一起,骗她的。”
苏景荣皱眉,“皇儿,你怎能这么说呢,过两天,她就是你的太子妃了。”
苏年嗤笑一声,“儿臣也不想当太子。”
苏景荣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走到凉亭边,看着争抢鱼食的锦鲤,“你可知,在他国,皇位就像这些鱼儿的鱼食,相互争抢,你有朕护着,皇位唾手可得,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愿的?”
“父皇为何一定要让儿臣当呢?”苏年无奈道,“大哥三哥他们,谁都比我合适。”
“朕说你合适,你就合适。”
“父皇,儿臣若娶了齐婳当了皇上,那只会一辈子不开心,”苏年诚恳道,“儿臣只想……只想和心爱之人在一起,荣华富贵也好,穷困潦倒也罢,只要……”
“哼!”苏景荣一甩袖子,“你与齐婳相处久了,她就是你的心爱之人,朕把你从小宠到大,不是让你仗着这份宠爱来违逆朕的!”
“您清楚的,”苏年深吸了口气,“儿臣说的心爱之人是男……”
“苏年!”苏景荣打断苏年,瞪着他,“你要是敢说出来,那朕就下令捉拿董桄,治董家教唆太子之罪!别说这个人死了,就算真有这个人,朕也绝不会让他活!”
“呵,”苏年无奈一笑,“父皇,您这是……要逼疯儿臣?是不是只有儿臣真的疯了,您才会如儿臣所愿?”
“朕告诉你,就算你疯了,朕也会找遍世间神医治好你!你也休想踏出皇宫一步!朕的儿子,绝不可能……”苏景荣一顿,“你乖乖听话,明日之后,你就是苏国太子!”
苏年看着怒气冲冲离开的苏景荣,无奈的闭了闭眼,转头看向湖里的锦鲤。
“王爷,”刘太医来到苏年身边,“怎么又惹皇上生气了?”
“没办法。”苏年耸耸肩,走到石桌边坐下。
刘太医跟过去,替苏年把脉,“王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老夫?”
“您是太医,本王能瞒什么?”苏年好笑道。
“你若有心,那也有老夫诊不出来的,”刘太医收回手,“王爷的脉象虽然有些虚,但也无大碍,但是你的精神不太好,睡眠也不行,心疾已经治好,老夫一时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
果然如赵侗所说,前面两颗‘香徊’只是药引,诊不出端倪,苏年摇摇头,“您多虑了,也许是本王要当太子,又要有太子妃了,一时激动紧张吧。”
刘太医看着苏年,想了想,开口道,“上个月,招宝来找过老夫,问老夫,‘神医’有没有什么问题。”
苏年一愣,垂下眼眸。
“可见,招宝很担心王爷,”刘太医抚须,“王爷将宁王府的人都遣走,是为何?招宝又去哪儿了?他能看着你娶镜国公主?”
“别说他了,”苏年撇了撇嘴,喃喃道,“我已经够想他了。”
刘太医张了张嘴,失笑,“王爷,不管你有何打算,为了招宝,也请以身为重,老夫告退了。”
刘太医走后,苏年郁闷的趴在石桌上,手中拿过一个茶杯把玩着,“宝哥……”
‘我在呢。’
凉亭顶上,王招宝躺在瓦片上,一大片树叶将他的身影遮挡住,苏年的低喃声不大,但是王招宝却听的清楚。
“我好想你……”
‘我也是。’
“你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回来了。’
“回来看见我,你可别生我气……”
‘好。’
“我想不到其他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父皇‘放过’我们,如果告诉你,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那是当然,我怎么会舍得呢。’
“对不起。”
‘没关系。’
“我……也挺害怕的,怕好不了,不认得你,伤害你。”
‘……别怕,有我在呢。’
“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苏年点了点手中的杯子,“我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好,’王招宝握紧拳头,忍住冲下去抱住苏年的冲动,‘我相信你。’
王招宝回宁王府后就溜进皇宫,这两天都躲在暗处,苏年的警惕性虽然已经几乎没有了,但他相信,他易容成任何模样,苏年还是能认出他来,他不想打乱或打断苏年的打算,而且第三颗‘香徊’已是必吃,万一因他而让苏年的计划出现意外,那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