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寻人寻粮都是掩人耳目之举，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出行，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警觉，便需要薛大姑娘在海城县里闹出点动静来。”
    司徒祯如是说道。
    薛沉鱼突然问：“世子不去吧？”
    “不去。”司徒祯顿了下。
    无论出于哪种考虑，他都不能和薛侯倾巢而出。
    必须保证互为策应。
    而且，若是他们都去了，便不像寻人寻粮了。
    “那我明白了。”薛沉鱼得到司徒祯肯定的答案，心里也有了主意。
    多的她也不问，便准备告辞了。
    “等等。”司徒祯叫住她，“薛大姑娘，我给陛下的折子里，关于你带人打退山匪守住县衙之事，并未提及，希望你能谅解。”
    嗯？谅解？
    薛沉鱼在简短的怔怔之后，内心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喜悦，几乎忍不住要表露于外了。
    谅解。
    她怎么可能不谅解呢？
    她求之不得！
    薛沉鱼原本还担心司徒祯会为了替她博一个什么赏赐，在给陛下的折子里多提她，没成想，他竟考虑的如此周到。
    薛沉鱼随即看向薛侯，“阿爹？”
    薛侯也赶紧说道，“我也是上书说了剿匪的事，顺便的陛下提了山匪闯入时，你协助方瑞，藏匿起暂时栖身县衙的老幼妇孺。”
    薛沉鱼嘴角的笑意再也管不住了，大大方方地露齿笑出来。
    阿爹终于改变了。
    不再是前世那个执拗刻板完全不知变通的性子。
    这次他不但知道要上书表了自己所做的事，还不忘了顺带的提一提她帮助老幼的事。
    就如她之前担心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如果是她临危不惧，带着人击退山匪，说起来是大大不同的。
    但若只是协助世子的人，安置妇孺，便无伤大雅，最多是得陛下的一句夸赞，还不会招人猜忌。
    再完美不过了！
    阿爹曾一门心思觉得，自己己身正就不怕别人的闲言碎语。
    可惨痛的教训，和薛沉鱼翻遍史书若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一味尽忠不懂变通自保的直臣，是不长久的。还会连累家人。
    要做，就得做有能力、也能自保、护住家人的能臣。
    如今，阿爹踏出了改变的那一步，武安侯府覆灭的死局，又多了一个转圜的契机。
    她几乎能看到，武安侯府崭新的未来了。
    “多谢世子特意告知。”薛沉鱼深深拜了下去，感谢是一半，还有一半是她心头荡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嗯。”司徒祯只淡淡回应。
    “也多谢阿爹回护女儿的用心。”薛沉鱼又屈膝一拜，
    “咱们自家父女，说这些做什么？”薛侯忙不迭把女儿扶起来，却管不住他疯狂上扬的嘴脸和眼里的骄傲。
    在功名利禄面前，大多数人是抵制不住诱惑的，但他的女儿做到了。
    哪怕是剿匪有功的这样一个随便安在任何一个地方官身上，都能使其升官发财的功绩，她也能轻易的说舍就舍。
    夫人说的没错，鱼儿这孩子看事情比寻常人通透。
    太有魄力了！
    直至薛沉鱼告退，薛侯眼里心里，都是这个非常优秀的女儿。
    早知如此，当初便不着急为着什么世俗的眼光给她择婿了，害得鱼儿白白吃了那么些苦头，还要背负个二嫁的名声。
    想到这里，薛侯就不进捏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打死贺敏之的念头空前高涨！
    ……
    从书房出来，薛沉鱼便去了薛落雁屋里。
    世子和阿爹说的那些，她已经知道了，但接下来如何做，她还需要个章法。
    而这些，她自然是要坐下来好好想想的。
    既要让暗中那人措手不及，还要动静足够大。
    最好是要让消息足以震惊到盛京里某些人。……
    “阿姐，玉竹说阿爹和世子特意找了你去说话，是真的么？”
    薛沉鱼听见落落的声音，回神对上她担忧的眸子，“是真的，阿爹说他接下来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忙，嘱咐我要照顾好你。”
    “哼，阿爹都不跟我讲，明明我比阿姐更厉害。”薛落雁比划了一下她的三截枪。
    薛沉鱼对此不予置否。
    论武力，她确实是连落落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落落天生神力，而且学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是一学就会。
    哪里似她这般，天生就好似没什么习武的天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你当小时候阿爹没兴起过让她习武的念头？那是后来努力过了，发现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连简单的自保招式都是学得磕磕绊绊，才死的心。
    相反的，让她看账册，那是一点即通。
    所以阿爹确定她没有习武的天赋之后，才死了心让阿娘带她看账册。
    后来阿爹的战事少了，每年都能得空回家一趟两趟，才陆续有了薛小淮跟落落的。
    “阿姐，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还发呆？”
    “我没发呆，就是想起小时候阿爹让我扎马步的时候了。”收到这里薛沉鱼还有些感慨，“阿爹当初也是想着把我培养成各个高手的。”
    “那怎么放弃了？”落落一脸期待。
    薛沉鱼：黑历史就不提了好吧。
    “说正事，阿爹大约明日就要出行了，今日你可以抽空多陪陪他老人家，你阿姐我啊，又有忙不完的事呢。”
    薛沉鱼说起话来，没得老气横秋的。
    薛落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时候我真怀疑我的阿姐是不是被别人给偷偷换了，明明是个双九年华的好年纪，怎么说起话来跟老太太似的。”
    呃……这话应该她说才对吧。
    薛沉鱼想到了一句话：五十步笑百步。
    谁家小姑娘十岁就能提枪杀敌，一枪挑飞一个啊。
    那当然是她家的宝贝落落啊，这般天赋异禀的孩子，遍寻天下四万万人，也不过是万万分之一的机会。
    得好好培养起来。
    “那玉竹姐姐怎么说，世子让你办大事呢？”落落还不死心地追问着。
    办大事？
    “阿爹要去找那批失踪的粮食，世子希望我能在大通商号这边施加压力，让他们别乱来嘛，不算办什么大事，最多是安定大后方。”
    原本是安抚小姑娘随口半真半假的话。
    但此话一出，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是啊，大通商号不正是一个极好的切入点？还有私塾。
    嗯，她知道该如何做了。
    “落落，你可真是姐姐的福星。”薛沉鱼抓着妹妹也在她小脸上“啪叽”亲了一口。
    薛二姑娘向来是主动亲姐姐的，这次姐姐主动亲亲，给小姑娘高兴地乐不可支，摸着小脸脸，都要笑成朵花了。
    玉竹有所感地上道：“我还担心世子不把姑娘带人打退山匪守住县衙的事情上报，会对姑娘有所影响呢。看来姑娘心情很好。”
    “我并不在意那些，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又如何会放在心上。”薛沉鱼不以为意道。
    说完，她自己蓦地想起来。
    诚王世子……司徒祯他当时那么说，是特定说给她听的呀。
    特意在给陛下的折子里隐去她守住县衙的事，他也是知道了她不想出风头的想法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