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王萧综,自打从郢州回京后便窝在府中,闭门不出。
不为别的,朝廷里参奏他在郢州肆意敛财、强抢民女;在雍州驰而不援、坐山观虎斗的奏折堆满了中书省。
徐修仁为此忙的是焦头烂额。
按照常理说,就这些奏表要是递到皇上那,那位小殿下就算彻底废了。
太子右卫率、中书舍人周开逸,国子博士、中书郎范子真、中书郎朱异对此事的态度却是异常坚定,那就是公事公办。
暴戾无仁、飞扬跋扈是萧综的本性,即便徐修仁照顾皇帝的颜面,但赏罚分明才是圣主治天下的根本之道。
所以几人在桌案两侧议论了起来。
“徐令,豫章王行事如此乖张,已然失了人心,若不及时将奏表呈送陛下,让不法之人受到惩戒,我们又如何能向地方臣工交代,如何向郢州百姓交代呢!”
朱异听后稍作拱手。
“开逸所言甚是。徐令,这些奏折断不可积压在我中书省,若因此耽搁了陛下旨意,我们可担当不起啊!”
徐修仁看了看他们几人,揽着衣袖坐了下来。
“你二人所言之意,我都知晓。”
“我又何尝不想秉公行事呢!”
“可你们想过没有,陛下向来宽厚,即便我们将奏表呈上去,也不见得豫章王会受到什么责罚。”
“律令不严,必生祸端。”
“若他轻易逃过此劫,只怕日后更会变本加厉,到那时,我们岂不成了罪人。”
“那......”
“这些弹劾奏表,也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周开逸皱着眉头看着徐修仁。
“若奏表积压在我中书省,当然不合适。”
“不过我听闻,豫章王回京后数日未见客。”
“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若他能真心悔过,也便罢了......”
“诶!”
周开逸叹了口气。
“徐令倒是一番好意,可他屡次悖逆圣主,如何能真心悔过呢!”
徐修仁听后抬眼看了看他。
“开逸稍安,我倒是有个主意!”
“罚与不罚,皆在于陛下,我们既作为臣子,理应有所作为才是。”
“还请徐令示下!”
如此商议了片刻,徐修仁和周开逸便起身走了出去。
乌衣巷的临川王府东侧,便是豫章王萧综的府邸。
虽说房屋老旧,可一点也不耽误他在后院的亭子里观风赏月。
从郢州带回来的那些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正在院子里翩翩起舞,给酒宴助兴。
徐修仁、周开逸低着头,远远的拱手作揖。
“微臣参见殿下。”
萧综斜眼瞧了瞧这二位,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亭下的伶人撤了出去。
“是二位肱骨啊!”
“看座吧!”
婢女将两个锦垫放在面前,二人揽着袍子跪坐了下来。
“修仁贸然来此,是有要事向殿下禀告。”
萧综捧起了一把瓜子仁,瞥了一眼。
虽说他看不上这些个所谓的‘朝廷肱骨’,但徐修仁毕竟是中书省的首脑,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摆一摆的。
“徐令不必拘礼,二位能来到府上,乃是寡人之幸,有什么事,徐令就请直言吧。”
徐修仁也毫不客气,从袖子里掏出了几张奏折来。
“近日中书省接到诸多奏表,都与殿下有关。”
说话间,徐修仁便将奏折递了过去。
萧综急促的眨了眨眼睛,把手里的瓜子仁撒到了一旁。
他打开奏折,越看越不对劲儿,以至于额头上竟然冒出了几颗汗珠。
“这......”
“这简直是污蔑!”
“一派毁疵之言!”
“这个丘仲孚,寡人真是看错他了!”
“还有王德重、何义方、裴渊明。”
“几个老东西,竟敢在背后参奏于我.......”
见萧综一时间絮叨个没完,徐修仁和周开逸二人便在一旁饮茶不说,直到萧综骂累了,这才作罢。
只见他盯着二人,才发现自己失了仪态。
于是乎萧综转而一笑。
“恕我直言,我与徐令并没什么交情。”
“今日徐令如此坦诚,想必是另有原因吧!”
“咱们不如痛快些,想要什么,你说吧!”
周开逸听后一脸懵。
这是什么意思?
难得把自己和徐修仁当成是过来索贿的了?
以前只是听说,今日看来,这小殿下还真不是个东西。
再看徐修仁,捋了捋胡须朗声发笑。
“呵呵呵......”
“殿下既如此揣测修仁,看来今日我是自作多情了!”
“开逸,我们走。”
说着,二人起身便要离去。
想想萧综能本分的待在府上躲避风头,自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还不是因为吴淑媛的再三叮嘱,他才按照做了。
如果他能缩着头躲一阵,吴淑媛再寻机会向皇帝谢罪,之前的事可能就过去了。
况且自打他回京后连他六叔都没怎么派人来过,如此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要严重了。
这会儿徐修仁登门造访,还给自己看了奏表,如果不是好意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这分明就是救命稻草啊!
萧综这才缓过了神儿,上前便拉住了徐修仁的衣袖。
“徐令留步!”
“朝中百官多有心计,我出于无奈,怠慢了二位。”
“徐令为人坦荡,与那些迎合谄媚之辈截然不同。”
“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徐令切莫见怪啊!”
“还望徐令高抬贵手,拉我一把。”
“我......我求求你了!”
萧综一边掉着眼泪,一边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不得不说,萧综自打回京复命,面圣时就觉得不对劲儿,皇帝对他的态度是不温不火,可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知道。
就他在郢州和雍州做的那些事,不用别人参奏,想必他的皇帝老子也有数。
今日见徐修仁送来了参奏弹劾自己的奏表,萧综一时间陷入了恐慌。
还以为徐修仁是想借机敲自己的竹杠,可人家的一番举动却给了萧综一记有力的回击。
徐修仁急忙将萧综搀起,左右看了看。
“殿下何以至此。”
“徐令,你一定要救我啊!”
周开逸见状连连点头,对徐修仁敬佩的是五体投地。
他这一手,可算是开眼了。
“殿下稍安,修仁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向殿下谏言。”
“徐令有何良策,还请速速说来。”
“如今弹劾奏表已堆积如山。”
“我等若秉公行事,定会陷殿下于不义之地。”
“依我之见,殿下应效仿先贤,到勤政堂负荆请罪。”
“我圣主宽厚大度,想必亦不会为难殿下。”
“可是......”
“郢州所得银钱,还有那些婢女,我已带回了府中。”
“即便此事算不上什么,但雍州柳庆远,可是父皇手足兄弟啊。”
“我虽以驰援之名入主雍州,但并未发一兵一卒救援筑阳。”
“如今那柳庆远已经亡故,父皇因此悲痛至极,此罪免不了要加在我身上。”
“我此时若去请罪,父皇......父皇又如何能放过我呢!”
周开逸听了这话很是气愤。
有胆儿干没胆担当,算什么东西!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
“殿下若去请罪,乃是主动承认过错。”
“若是等这些奏折呈到陛下面前,前后情形可就不一样了。”
“去与不去,殿下......三思吧!”
说罢,徐修仁和周开逸拱手退去不说。
萧综呆在原地,思考了半晌。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既然有人弹劾,想瞒也瞒不住,只要某些事情不泄露,就不算大难临头。
东堂殿,皇帝微靠在龙椅上。
萧子昭带着弟弟萧子明,俯身叩首。
“微臣奉命回京,恭祝陛下万安!”
“子昭不辞劳苦,戍守北徐功不可没,快快起身吧!”
“谢陛下。”
“传朕旨意,着萧子昭为领军将军,直宫廷警戒,代朕操持南谯、南豫、霍、义等州政务,月俸增加五万钱。”
“轻车将军萧子明,以本号外任琅邪、彭城二郡太守,赏钱五万。”
“庶人萧子建,拜散骑侍郎。”
兄弟三人听后热泪盈眶,再次跪地叩首。
“臣等叩谢圣恩!”
萧子明和萧子建磕完了头,便起身立在一旁。
此时的萧子昭仍旧趴在地上。
众人见状无不惊讶。
皇帝也不得解,于是向前欠了欠身子。
“子昭缘何长跪不起啊?”
“适才陛下恩赏,臣......受之有愧!”
“我军驻守洛口已有一载,我身为三军主帅,失了人心在先,粮草不济在后,今寿阳攻城又惨遭失败。”
“而这一切,皆因我一人所致。”
“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降罪责罚!”
萧子昭的脑袋扎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袁昂等人听了他这一番自我检讨,心中倒是生出了些许同情之意来。
寿阳攻城失利,早已是人尽皆知。
可陛下不仅不责罚于他,反倒是大加封赏,任谁说也是不可想象的。
再看这萧子昭,还算是有些自知之明。
他若是真心引咎推辞,倒是令人有点佩服了。
皇帝听后抿了抿嘴儿。
“你们,也这么想吗?”
袁昂稍作思索,便拱手上前。
“陛下,臣以为子昭将军虽无功劳,但外戍北徐,历经苦寒。”
“北徐战事虽遇挫折,但亦非不可收拾。”
“浮山大堰若成,定可直取寿阳。”
“至于封赏,陛下何不等到寿阳城破,再行恩赏呢!”
御史中丞司马褧拱手上前。
“陛下,萧子昭推辞恩赏,本有失人臣之举。”
“然其所述北徐失利一事,罪责属实。”
“理应受到惩戒,还望陛下赏罚分明,以立君威!”
皇帝看了看这位御史中丞。
他说的倒是很中肯,毕竟赏罚分明才好做管理。
“嗯,御史所言有些道理。”
“子昭北戍徐州,没有功劳亦有苦劳,既然暂不封赏,那么责罚也便日后再议吧。”
“依御史之见,朕又该赏赐于何人呢?”
“回陛下,北徐粮草得以接济,其功当在太子,亦在萧常侍。”
“若论功行赏,太子和萧常侍理应在功臣之首。”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
“太子和萧辰,朕自然要赏赐。”
“中书省传旨,太子温良贤德,躬身押送粮草,接济北徐有功,赠伶人五十,赏百金;散骑常侍萧辰,临危受命,计出高远,封临津侯,食邑两千石。”
“遵命!”
中书令徐修仁低头拱手。
“适才袁卿提到浮山筑堰,进展如何了?”
袁昂再次拱手上前。
“启禀陛下,征发劳役、征敛调税之令,已发往了南豫、北徐、北兖、南兖、青冀等州,据五河县康将军奏报,现已征得北徐劳役三万余人,各州征敛银钱四十余万,皆已送至浮山大营。”
皇帝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嗯,诏令已发出了月余,当前这些人力、财物,还不够啊!”
“宏达何在?”
“臣弟在!”
临川王拱手上前。
“文达身体尚未痊愈,这筹集银钱、征发劳役之事,你还有多劳心啊!”
“陛下放心,臣弟不日便赶赴各州郡,亲自督办此事!”
“嗯,如此,朕就放心了!”
“子昭啊......”
“罪臣在。”
“你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况且北徐失利,罪责不全在你。”
“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
“朕又怎能因一时挫败,而迁怒于人呢!”
袁昂等人听后也没了声,只得俯身跪地叩首。
“我主英明神武,南国大业永兴!”
萧子昭看了看一旁的萧辰,跟着叩首表意不说。
两千石的侯爵,在朝廷的外臣堆儿里可以说是很不一般了。
想想柳庆远、裴渊明、康长明、昌义之、王休远、王神念、马灵馥、王珍国、冯巨基,这些开国老将也就得了个千石侯爵。
而萧辰受封赏,众人各执一词。
反对他的,自然忍不了他加官进爵。
看好他的,早就盼着他能更进一步。
甚至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就等着他一步一步登高呢!
当然不是为他高兴,只因萧辰爬的越高,和陛下的那层关系才能更清晰,早前的传言也就越容易接近答案。
于是众人拱手退去,只有萧辰还立在一旁,等着皇帝。
大堂里,只剩下皇帝、俞三福和萧辰三人。
萧辰这才上前拱手。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奏请。”
此时皇帝已准备起身回去了,听萧辰来上这么一句,便转身瞧了瞧。
“卿还有何事啊?”
“陛下,臣欲辞去侯爵。”
“哦?”
皇帝被俞三福搀着的手臂缓缓挪开,看了看萧辰。
“这是为何?”
“陛下,当着诸位臣工的面,臣不好多言。”
“陛下若真想赏赐于我,还卿陛下准许,让臣和永康公主结为婚配。”
“臣定当感激不尽!”
皇帝听后顿时拉下了脸。
以至于呼吸急促,怒目而视。
“大胆!”
俞三福在皇帝身后急忙朝萧辰使了眼色,可萧辰并未理会,挺了挺身子来到了桌案前。
“陛下,我既非皇族宗亲,与环儿成亲并不违背礼制。”
“若能娶了环儿,我定会加倍努力,为南国效力。”
“还请陛下恩准!”
皇帝向后退了一步,靠坐在了龙椅上,仍旧瞪着萧辰。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不得不让自己重新认识他了。
趁着诸臣工退下去才说心里话,他萧辰还以为这是在给皇帝留面子,殊不知要是真想维护圣主威严,一开始就不要开口才是!
此人性情既已如此,恐怕多说也无甚意义了。
于是皇帝低再次看了看他。
“家国大事,成败绝非一人之力!”
“你如此儿女情长,又怎能担当大任!”
“朕念你数次献计有功,不忍心降罪。”
“你且......退下吧!”
俞三福见状便碎步上前,拉着萧辰的衣袖小声絮叨起
来:“快走啊,还愣着作甚!”
“陛下!”
“今日若不说个明白,恕萧辰......实难从命!”
“你!”
这下好了,皇帝真的急了!
只见他狠狠的拍着桌案,立身瞪着萧辰。
“番邦蛮人!竟敢如此忤逆!”
“你......你......你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
皇帝随手便将一沓子奏折甩到了萧辰脸上。
门外侍卫听到动静后立即跑了进来,拔出宝剑将萧辰围了起来。
直阁将军裴渊明、王神念按着萧辰,对眼前这一番场景很是不解。
经过这么一折腾,皇帝是急火攻心,以至于神情低迷,身体欠安。
萧辰也险些丢了小命。
出了东堂殿,裴渊明将他送到了云龙门外。
而后打量了他一番。
“陛下封赏于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敢如此顶撞陛下,就不怕葬送性命吗!”
“多谢老将军关心。”
“若是不能娶环儿,当再大的官也没意思。”
“至于性命,就随他去吧,俗世沉浮,谁又能活得长久呢!”
“你虽欠些年岁,不过在朝中已是中流砥柱。”
“又如何不懂得收敛谨慎呢!”
萧辰摇了摇头,并未回应。
裴渊明也跟着摇了摇头。
“既如此,你好自为之吧!”
“陛下能容得了你一时,可如此忤逆之举,断断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多谢老将军提醒!”
“今日多有得罪,萧辰先告辞了。”
萧辰稍作拱手,转身退去不说。
万福宫的木榻旁,丁贵嫔时不时的抹着眼泪,满面愁容。
“陛下终日操劳于国事,已是满身病疾。”
“那个萧辰,竟敢如此忤逆犯上,陛下又如何这般袒护于他呢!”
皇帝眯着眼,右手抚了抚丁贵嫔的胳膊。
“罢了......罢了......”
“儿女情长,乃人之本性。”
“咳......咳......”
“只怪朕对他期望太高,以至于他有恃无恐,失礼犯上。”
“说到底,咳......咳......”
“还是怪朕啊!”
“陛下!”
丁贵嫔在一旁抚着皇帝的胳膊,几近于哭腔。
“陛下如此纵容萧辰,他一旦得了势,眼里又怎会容人呢!”
“我朝十数载安宁太平,断不能葬送在如此蛮夷之手啊!”
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丁贵嫔见状只得继续吹着碗中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皇帝。
“自古以来,大贤之人,从不拘束于小节。”
“那萧辰,心性善良,虽行事冒失,但亦有诸多过人之处。”
“有他帮着朕,朕心中志向才能得以施展。”
“这件事,咳......咳......就先放一放吧!”
丁贵嫔听后摇了摇头,满是不解。
回到了显阳殿,丁贵嫔便是一通发火,吓得寺人婢女皆埋头跪着不敢作声。
直到她自己累了才安静了下来。
思来想去,这口气得撒出去,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陛下考量。
如此蛮夷臣子,还没什么功劳就敢在圣主面前狂吠不止,这还得了了!
于是她差人叫了直阁将军裴渊明。
裴渊明接到中宫的传唤,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得速速赶来。
“末将叩见贵嫔娘娘。”
“君候即为开国老臣,不必拘礼。”
“快看座吧。”
丁贵嫔满脸微笑,扬手示意。
裴渊明见状便跪坐在了一旁的锦垫上。
“召君候前来,乃是话话家常。”
裴渊明再次拱手致意。
“自开国以来,河东裴氏一族对我南国忠心不二,特别是君候你,终日守护在陛下身旁,竭尽心力。”
“有你在陛下身旁,我亦能安心许多了。”
“末将不敢,末将戍卫殿省,乃是职责所在!”
“普天之下备受圣恩,贵嫔娘娘母仪天下,才得此太平盛世!”
“末将残喘余年,能得陛下恩宠,实乃万分惶恐。”
“呵呵呵,君候过谦了。”
“君候乃人中豪杰,我朝武将之首,陛下和南国都离不开你啊。”
“承蒙娘娘抬爱,末将实不敢当。”
“说到戍卫殿省,那萧辰咆哮朝廷之时,君候可在场啊?”
丁贵嫔一正身子,顿时严肃了起来。
裴渊明听了这话,就明白了今天被召来的意思了。
这是要问罪啊!
于是他急忙俯身跪地。
“末将护驾不利,还请娘娘责罚!”
“如今陛下龙体欠安,皆因那萧辰忤逆犯上所致。”
“你身为直阁将军,见到此等贼子咆哮朝廷,却不去制止,本应与其同罪论处。”
“陛下受惊,末将甘愿领罪!”
裴渊明的盔胄响亮的叩在地上,那根彩色翎羽也跟着颤颤巍巍。
“陛下宽厚仁爱,并未加罪于你,你理应反省才是。”
“可你非但没有反省,竟私下与那番人来往密切,如此吃里扒外,私结朋党,你该当何罪!”
此时的裴渊明满脑袋都是汗。
是生是死都是人家一句话的事,只见咽了口唾沫,再次拱手。
“娘娘息怒。”
“末将失职于前殿,甘愿受罚。”
“但私结朋党,乃是子虚乌有之事!”
“末将愿舍弃性命,以证清白!”
丁贵嫔瞥了一眼地上的裴渊明。
转而冷笑了一声。
“哼哼......”
“你身为直阁将军,既然有罪,是生是死当由陛下定夺。”
“后宫不干涉政务,乃是古制。”
“你若真心悔过,就离那个番人远一些。”
“末将......得令!”
“你子裴之礼,朝中对其赞誉有加。”
“他与国子陪读陆缅,皆是驸马人选。”
“虽说永康公主骄纵成性,但婚姻大事,断不可儿戏。”
“本宫既掌管后宫,此事就由不得她了。”
“你且回去,准备聘礼吧!”
“这......”
裴渊明抬起头,愣了愣神。
“怎么?”
“皇族嫁娶之事,本宫说了不算吗?”
“末将不敢,末将......谨遵贵嫔娘娘令!”
出了显阳殿的大门,裴渊明回身望了望。
自己的儿子有幸成了驸马,原本是天大的好事。
可这会的裴渊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一边是丁贵嫔,一边是萧辰,还有永康公主。
最重要的,是陛下,恐怕还不知情。
如此婚事,弄不好会得罪了整个皇族。
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就吞噬了整个皇宫,裴渊明擦着脸上的雨滴,不知所措。
有诗云:
揽袖欲行三千里,夜雨疾风不遑息。
身起白沙连沟壑,只叹黄昏送人急。
唯有子文守汉志,苏节执杖裹寒衣。
俯踱笑看潜额首,自当明朝天熠熠!